那個聲音語調微微高昂:“我們無法對那些埋首書海鑽研學問的求道者苛求更多,也無法對許多願意去做正確選擇的人視而不見,可是一旦有人能夠站在高處遮蔽人心眼界,一旦世間有了混淆的對錯好壞,是否高低之別是非之分就成了糾纏不休的爭辯?那麼越來越多的人固步自封做那井底之蛙,難道這樣的選擇和自由是更多人想要的嗎?”

白衣少年低聲呢喃:“所以世間需要有英雄,有指引者。”那個聲音贊同道:“是的,於是世間還有了殉道者。有人願意為了他人的選擇而放棄自由,這就是先驅。”白衣少年輕聲自問:“可如果更多人的選擇被框定在一個更大的選擇之中呢?自由又是何物?”

那個聲音冷笑一聲:“自由?哪怕是書中的大同盛世,難道就是自由了?還是說眾口難調,每一個人都可以口口聲聲宣稱出一個自由來,那麼是否這樣的選擇反而是一種真正的桎梏呢?”

白衣少年手掌下意識地搭在腰間,觸碰到了硃紅酒葫蘆的光滑外壁,那個聲音繼續說道:“所以先驅所做是在剝奪更多人的選擇和自由嗎?難道犧牲和奉獻反倒成了口誅筆伐的斥責和拋棄?不對,所以世人可以在後世評判的對錯和好壞,都只是當下必須做出的抉擇罷了。”

白衣少年轉身看著那個紅袍身影,問道:“你的選擇呢?”那個聲音笑道:“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白衣少年伸出手捂著胸口,微微低頭,沉聲緩緩道:“從出雲島外的戰爭開始,桃止鎮、北元王朝、燕沙鎮、仙府爭先臺、玄鐵關,還有秦山,這算什麼?人生之路?還是問道?”

那個紅袍身影似乎面對著白衣少年,透過了迷霧和光陰和他遙遙對視,白衣少年依舊低著頭,許久許久。

他沙啞著聲音說道:“桃止鎮的大同盛世建立在你一手書寫的歷史之上,他們可以安居樂業卻永遠都看不見字裡行間記載的汪洋大海是不是真實存在,也許在更久以後,甚至人們都再也不知道原來在山外可能還會有大海的存在,更何況海外的遼闊世界?這是你親手搭建的絕對的自由,卻不是真正的自由,因為在那樣一個目光和心緒所不能及的遙遠終點處,真正的自由應該是相對的自由,強者自我圈定選擇的邊界,弱者盡力去拓寬桎梏和牢籠,世間維持住一種微妙卻堅固的平衡。”

那個紅袍身影似乎在微微點頭。然後輕聲笑著說道:“繼續說下去。”白衣少年摘下腰間硃紅酒葫蘆捧在眼前,低聲緩緩道:“北元王朝是如今汪洋上再尋常不過的皇權統治,可以是以前的奇星島,可以是現在最為鼎盛繁華的金藤島,也可以是幾百年前的光明島。可是光明島和奇星島的興盛就區分了新舊兩種政制的不同,也許在許多人看來,光明島的革新不過是歷史上驚鴻一瞥的小小變化,可是歷經兩百年光明島早就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了,而顯而易見的是光明島的革新還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某種改變整座汪洋的變化到來。”

紅袍身影笑問道:“這是顧筠說的,還是魏崇陽教給你的呢?”白衣少年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燕沙鎮、仙府、顯宴城和玄鐵關,就像是神魂抽離體魄之後所走的一段人生路途,見過了最初的本心也抵達了生命的終點,最終遠處還有一座鬼門關,只要走過去了就是新的輪迴,還是開始?你所問的不就是現在的我和當年的我是否還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嗎?”

白衣少年抬起頭直視著對面的紅袍身影,他輕輕搖頭說道:“不,我此次會來這裡就是因為私心,因為三叔來了這裡沒有了訊息生死未卜,因為在我趕來的路上你抓走了扶音和樂姨,所以很簡單,我要走到秦山然後殺了你,管你是什麼魔君還是苟延殘喘的佈局者,所以當年的我會為了奇星島蒼生百姓而九死一生地出刀,現在我只是為了自己罷了,僅此而已。”

紅袍身影的面容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