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跨過門檻走出竹屋,不遠處的湖畔站在一個白髮身影,顧枝站在屋簷下不敢再往前走去,那個背影一動不動,只有微風吹動他的蒼蒼白髮。

顧枝抬頭望向天幕,輕聲道:“夠了。”

沒有聲音作答,只有清風吹動花草,趕路遠行發出細微聲響,不遠處的山林中沙沙作響。

顧枝再次看去,那個白髮背影坐在湖畔低頭凝視著湖面,顧枝輕聲喚道:“先生。”白髮身影沒有回頭轉身,只是摘下腰間酒葫蘆,抬起手臂晃了晃,顧枝咬著牙卻控制不住地淚流滿面,他抬起頭望著天幕處,視線好似穿過了雲海和光亮,看見了那個閉著眼睛盤坐於天的紅袍身影。

竹屋屋簷下的白衣少年無聲落淚,可是魔君睜開眼睛卻看見眼前的顧枝神色平淡,輕聲道:“先生,從來不是我的心魔。”

魔君笑著站起身感慨道:“奇怪的是,你的那些便宜師傅居然一個都沒有對你真正出手,甚至有的還甘願自戕,為你顧枝的大道鋪路。不過是我借來的絲縷大道殘餘,也還能有這樣的神智和思緒,真是難以置信。”顧枝盯著魔君不說話,魔君攤開手說道:“怪不得我,這可不是我在裝神弄鬼。”

顧枝點點頭,沉聲道:“我知道。”魔君看著顧枝,問道:“所以呢?”顧枝手掌拍了拍腰間刀柄,輕聲道:“武道九境第二層,逾矩。”

魔君雙手負後輕輕點頭,從他的體內走出了一個佝僂著身影的儒衫老者,笑容和藹慈祥,同時還有一個神色冰冷的童子一身黑衣站在魔君身後,眼神兇戾地盯著顧枝。居中站著的紅袍魔君看著顧枝說道:“我送你一場心魔自證之路,希望當你真正在我身前出刀的時候,能夠不讓我失望。”

黑衣童子魔君語氣寒涼道:“不如君洛遠矣。”儒衫老者魔君卻笑著搓手道:“夠了夠了。”

顧枝看著紅袍魔君,終於問道:“三叔呢?”魔君好似沒有聽見顧枝的問詢,伸出手卷動袖子,反問道:“我很好奇,計瞳和韓世說的你當年的回答究竟是什麼。”

顧枝沒有回答,只是眼神冷冰冰地看著魔君,魔君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瓷瓶,手指輕敲,發出清脆的聲響。

顧枝想起了先前在孤亭中看見的一幕幕,他伸出手以掌作刀在身前揮舞了一下,似乎想要斬開某種屏障迷霧,可是眼前一切都沒有絲毫改變,魔君不以為意,知道走過了出雲島和孤亭之後的顧枝難免還是會困頓於迷幻和真實之間,所以任由顧枝確定眼前所見都是真實,不再落入又一層幻境中。

魔君看著顧枝,神色難得的認真肅穆,他輕聲問道:“顧枝,死亡對於你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顧枝神色淡漠,掌心按住刀柄,體內真氣翻湧沸騰,那股自從踏足出雲島便開始洶湧澎湃的武道修為終於要抑制不住了。

魔君笑著搖搖頭:“生命,死亡,自由。有人說生命走到盡頭那時才能得大自由,可是若如此那為何人人都還要窮困於世間,所以沒有死過的人對此高談闊論,不過玩笑。顧枝,你把死亡看得太重了。生老病死,人人都會走過那一步。”

顧枝冷笑道:“你是在說奇星島那些無辜慘死於鬼門關和魔軍手中的百姓還要感謝你嗎?”

魔君神色平靜,眼底也沒有絲毫情緒起伏,他如此回答:“不,沒有人能為所殺戮的生命不承擔責任,所以他們的死亡歸咎於我,毫無疑問。我不是在為殺戮開脫,而是希望你能明白,死亡始終在道路的盡頭,活著的人,只需要繼續走下去就是了。”

顧枝看著魔君的雙眼,笑問道:“你在與我說教?”

魔君聳了聳肩,然後舉起手中的瓷瓶,扔給了顧枝,顧枝牢牢握在手中。

魔君緩緩倒退而行,顧枝的身前只剩下躍躍欲試的黑衣童子和儒衫老者,紅袍魔君的聲音迴盪在天際雲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