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的屍體和血腥,不知是血液還是血肉鋪在地上,踩在上面有咯吱咯吱的黏膩感。

歐陽思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木之青身後,神情有些恍惚,手裡捧著一棵青草,在滿城血色中,這抹綠色顯得是那麼彌足珍貴。

淺淡的青草香往歐陽思鼻子裡鑽去,明明味道那樣輕微,卻好像輕易就能壓過滿城的血腥味。

歐陽思又覺得神志清晰,又覺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忽然走在前面的人停下來。

歐陽思連忙停下來,不敢讓自己靠近她,“怎麼了?”他懵懵的說著,眼裡還殘留著血光,與之伴隨的竟然還有淚光。

極為不相稱的兩樣東西,卻意外的不覺得違和。

木之青垂眸看著地下。

她與歐陽思之間躺著一個婦人,婦人渾身乾枯,脊背朝外,弓著身子似乎在躲藏什麼。

她的懷抱是一個半乾枯的襁褓,左手不遠處是一個半大的小女孩,與婦人一樣乾枯極了。

而歐陽思滿臉茫然,愣愣看著木之青,好像不明白她停下來的原因。

“看來大善人的性子被魔骨影響了太多。”節靈靠近了婦人,撿起一根樹枝拉開襁褓往裡看了看。

清風朗月的他與這一幕是如此格格不入。因為不管他是在七彩霞雲中喝仙露,還是在如同畫卷的美景中吟詩作樂,都遠遠要比眼前的景象要更加適合他。

節靈卻隨遇而安,似乎哪樣都行。

奇異的是,這樣的行為竟然不會給人帶來一種仙人墜入凡間的墮落感。

他仍然坐在月上,矜貴出塵極了。

節靈扔掉樹枝,站起身,“怎麼說呢。”

他唇角微勾,熟悉的三分弧度。

“一個身有魔骨卻莫名在意一個女子的魔人。一個在意女子卻無視滿城屍骸的魔人。一個看似可憐的慘死婦人……”

他緩緩道,“事實上也確實可憐。”

木之青看著他,緩慢的揚了下眉。

她想節靈應該沒說完。

果然節靈繼續道,“可惜這位可憐的婦人在大難臨頭時選擇拋棄女兒,護住懷裡的男孩。”

“之青,”節靈緩緩問她,“你可覺得婦人可恨?”

木之青緩慢的勾起唇,節靈卻看不到她更多神情,她就已經轉過身去,行走在滿地血肉中。

“有什麼好可恨的。”

歐陽思不明白木之青話中的意思,亦步亦趨的跟上她。

他跟在木之青身後,聽到木之青道,“一個人的好母親,一個人的半個好母親罷了。”

這是……在跟他說話嗎?

歐陽思迷茫。

他忽然看到木之青回過頭,背景是染上血色的城池,她一襲碧綠衣衫,面板白皙,看著他的眸光卻沒有半分溫度。

“還有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叫我名字。”

歐陽思結巴,“對……對不起。”

在他看不到的身後,節靈站在那裡,對上木之青沒有溫度的眼眸,竟然也不感到生氣。

“那我應該怎麼叫你呢?”

“最好別叫。”

木之青轉過身去了。

節靈的星眸動了動,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從前木之青對他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木之青帶歐陽思走遍整個紫瘴城,都沒見歐陽思露出什麼不忍的神情過。

歐陽思似乎自己也發現了什麼,流著眼淚眼巴巴的看著木之青。

“你現在要走了嗎?”

他想說他能不能跟著她,就見木之青道,“歐陽,這是你想要的日子嗎?”

歐陽思一愣,緩慢的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