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割的哪是什麼草,分明是一條棕黃相間的菜花蛇,蛇跑得很快,幾乎在李朔月鬆開的瞬間就溜了個沒影。

一人一蛇膽子都小,雙方都嚇得不輕。

李朔月臉色慘白,癱在原地,心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菜花蛇無毒,若是五步蛇之類的,他現在早就一命嗚呼了。

李朔月扔下鐮刀,拖著軟成麵條的兩條腿,哆哆嗦嗦往回走。這草叢裡不知道有幾條蛇,萬一藏著有毒的,那他豈不是要交代在這裡?割草哪有命重要,過幾日買些雄黃粉回來,到時候再割也不遲。

家裡事情還多,還是先做別的吧。

連灌了兩口冷水,李朔月才壓下方才的驚懼,那鐮刀是他問葉水兒借的,怎麼一害怕就給扔了?李朔月懊惱地拍拍大腿,又起身找鐮刀去了。

*

後山草長得茂盛,葎草攀附著野蒿,將路都快遮了,李夏陽穿了身輕薄的杏黃夏裙,懷裡抱了個小包袱,又要躲野草又要護新衣,走得渾身都是汗。

“草這麼多,怎麼也沒人來割?”李夏陽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陳展家。

上次回家後他被娘狠狠罵了一頓,差點捱了打,又正逢家裡割稻子,這兩日才得了空閒。

幾個老嬤在村中央老槐樹下說閒話,嘀嘀咕咕,說李朔月叫陳展弄死了,他聽得心裡發毛,一得空,立馬往後山跑,老遠就瞧著籬笆門口的沒缺胳膊少腿的小哥兒,李夏陽狠狠鬆了口氣。

他來的時間巧,月哥兒剛出門幹活。

“月哥兒!”見到人,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李夏陽急忙迎上去,“你可算好了,村裡人說你一直沒露面,我都快嚇死了。”

“臉怎麼這麼白?”

“陳展對你好不好?”

“你來做什麼?”李朔月甩開李夏陽胡亂巴拉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厭煩,李夏陽像只癩皮狗,甩都甩不掉,害他被王桂香打得那麼慘,怎麼還有臉說擔心自己?

“我、我來看看你……”

李朔月毫不遮掩的神情令李夏陽如鯁在喉,想到他做的錯事,心裡瞬間溢滿愧疚,小心翼翼道:“今日是中秋,我買了豆沙月餅,給你帶了兩個。”

李朔月一聽送東西,心裡警鈴大作,他立馬進院子關上柵欄門,彷彿李夏陽是什麼瘟神一樣,“你趕緊走,我不要你李家的東西。”

“我討厭你,以後別再來我家。”

說話時李朔月一直警惕地看上山的路,他不知道王桂香什麼時候會從後面竄過來,潑婦一樣打罵欺負他。

陳展不在,沒人給他撐腰。

“月哥兒,你別急著關門啊,我給你帶了豆沙月餅,還有飴糖。”

陳家的籬笆門不高,他能看見李朔月的臉,因此兩人只隔著一道籬笆門講話,與剛才並無多少分別。

“月哥兒,月哥兒!”李夏陽見李朔月臉色不對,急忙解釋:“從前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丟了錢……我沒想到,娘會那樣打你,我只以為她只會像從前一樣……”

“像從前一樣?”李朔月冷笑一聲,“可不就是和從前一樣,把我打得半死不活,這些年她打我打得還少嗎?”

李朔月心裡悲憤,指著李夏陽的鼻子罵:“你這個賤人,和你娘一樣下賤。我只恨生在了李家,看見你我就犯惡心。”

這話沒有半分假,若非他勢孤力薄,不然定要給李家人好果子吃。

李夏陽神情恍惚了一瞬,很快他想通了因果,只覺得心如刀絞,甚至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月哥兒恨他娘,也怨恨他。

李朔月惡聲惡氣罵,“王桂香霸佔我孃的嫁妝田產,打罵了我是十幾年,我在李家,沒吃過一頓飽飯,沒穿過一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