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天又黑了,其間那彪形大漢給他送了回飯,李朔月吃不下去,也不敢吃,害怕飯裡放藥。

也不知趙大怎樣救他出去,這都一天了,怎麼還不見半分動靜?

這漢子對自己有別樣的心思,李朔月心知肚明,可事到如今,他只能鋌而走險,賭上一把。

他不能、不能留在吳家做奴僕,他要找陳展,要做他的夫郎。

李朔月掉起眼淚,忍不住在心中開解寬慰自己,陳展沒把他賣進青樓,說明心裡還有自己,他只是、只是生氣了。

他一定還在家裡等著他解釋。

夜色靜謐,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遮蓋了明月,一絲光亮也透不出來。

——咯吱,趙大偷偷溜進去,低聲呼喚:“月哥兒?”

李朔月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趙大哥,趙大哥,你真來救我了!”

“是,月哥兒,我來救你了。”趙大一把攥住小哥兒的手,心疼道:“陳展那莽夫,怎忍心將你賣到這來?”

“你受苦了,月哥兒。”

李朔月渾身直冒雞皮疙瘩,使勁將自己的手往外抽,垂淚道:“趙大哥,多謝你,我們、我們快走吧!”

“不急,月哥兒。”趙大雙手攥緊李朔月的手,懇切道:“月哥兒,我信你知曉我的心意,你若願意跟了我,我便立馬救你出去。”

“趙大哥!”李朔月渾身一震,趙大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下他連糊弄都不成了。

“我、我結了親,我心裡有人。”李朔月沒法子,跪倒在趙大跟前哭泣:“趙大哥,你救了我,我日後必定加倍感恩你,可我心裡只有陳展一人,怎麼、怎麼還能跟別人?”

“月哥兒,你這是幹什麼?”趙大將人扶起來,痛心疾首:“陳展那樣對你,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天下好男兒數不盡,你就對他死心塌地?”

“不是,不是這樣的,他救過我,他不一樣。”李朔月一把抹掉眼淚,搖頭道:“他只是誤會了我,我、我正要找他解釋。”

“月哥兒,第一回見你,我便思慕你,可惜你我中間有個陳展,做不到名正言順。陳展那樣的男人你還理他作甚?”

“月哥兒,你看看你趙大哥我,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人,跟了我同樣吃穿不愁。”

“趙大哥,趙大哥,求求你,你救我出去吧。”李朔月哭著搖頭,“你我今生緣分淺薄,今生實在是做不成夫夫。只盼來世當牛做馬,償還了趙大哥這份恩情”

趙大臉色微沉,語氣也冷下來,“月哥兒,不若這樣,你今夜伺候我一回,全了我相思之情,我明日一早便放你走,如何?”

“趙大哥——”

李朔月哭腔一頓,手腳冰涼,要說的話堵在嗓子眼裡,比吞了魚刺還要艱難。

“你若不願,這事便就此作罷。”趙大甩開李朔月的手,作勢要走,李朔月心中焦急,實在沒了辦法,他急忙攥住趙大的袖子,嗓音沙啞,顫抖的尾音帶著濃濃的哭腔:“趙大哥,你、你別走……”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翌日卯時一刻,清水縣城門剛開啟,一個穿藍色衣衫、頭髮潦草的夫郎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守城的門衛連正臉都沒瞧見。

李朔月拖著虛軟疲憊的身體,奮力往燕子村的方向跑,他不敢回頭,生怕趙大反悔,又將他帶回吳府。

他伺候了趙大一晚上,換來了今日的自由,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沒有“白得”二字。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樣,李朔月心中悲切,若能捨棄了這副皮囊,是不是也能像尋常人一樣,過些平凡日子?

整個麵皮都是紅脹的,脖頸上還落下了許多紅印子,眼角的淚剛湧出來,便被身側的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