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一番便開始了安排親朋找人的行動,同時又安慰自家兄弟道:“先別哭了同慶,令霄肯定是剛趁咱們在外邊才進來的,現在應該還沒幹出傻事呢。我們先去找,你也快點調整一下跟我們一起。”

以上關於葬禮上的事,都是晚上放學外婆講與我聽,我也很是震驚,不過他家的人還在外邊尋找,事情仍未下定論。

我不甘願再做等待,於是向外公外婆耍了個小聰明,說自己今天有點發燒,想明天在家養養病。不知他們有未識破,但在沒碰額頭量體溫的情況下我也得到了許可,想來他們應是覺得聽此訊息會很難受,想要休息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天上午,我說想要出去透透風,其實溜到了同印叔家打聽關於令霄的訊息。他家裡只有改新嬸子一人,看得出來她對令霄家的變故也很是心疼,用著憂傷低沉的聲音回答著我的問詢:“你同印叔他們還在外邊找呢,昨天已經把村裡面都找遍了,現在估計去大河邊了。唉,這都一夜過去了,希望那孩子可別真得想不開啊,這一家可真是讓人可憐。”

我沒多做停留,道謝後便轉身出門。待到剛出村外,正向著那條河走去時,便遠遠望到一堆人從那裡簇擁著返程。

相向而走,我的不祥預感越來越重,對面的多數人都是沉默著,只有一男一女有著沙啞的哭聲。那正是令霄、令雯的父母,朝向他們的身邊望去,一卷涼蓆之間若隱若現著一個身影。

我慌慌張張地奔去剛想湊近點一探究竟,又被人群裡的同印叔一把拽遠,他讓我先別出聲。確實,跟著的每一個人面色都很凝重,我也怕引起眾怒,只得緊跟著人群默不作聲。不斷抬頭去辨認席子裡面隱現的那隻腳,不知它是不是代表著令霄已經走完了他的人生。

到了他家,我又被其他好事者拒之門外。他們不斷規勸我裡面很嚇人,小孩子不能看。

那我就等,一直到下午外婆聞訊前來,我才隨其進去看到了和令霄、令雯的最後一面。

令霄已被白布遮擋著,只有在他親人到來時才可揭開來看。我也藉著這個機會多次看到了他浮囊且晶瑩的雙臉,大人都說這是被水泡的,看著就膽寒。可不知怎麼,我覺得甚至有點好看,平日他黝黑乾癟的面板來了個健康的反轉,我是真覺得有些好看,但想到這是對霄哥的冒犯,趕緊將這種想法進行收斂。

是的,我確認他是真的死了。在別人看來,他這種死法無理且無恥,如此傷家人的心,到了那邊下場也會更加悽慘。想起他們前幾日在令霄奶奶靈前總說死者為大的偽善,我對於他們的這種充滿刻薄的評價極度氣憤甚至厭惡。但我終究沒那麼大膽,始終未敢做出反叛,只在令霄的靈前默默站著,幫他記下這一張張落井下石不盼人好的嘴臉。期待著有那麼一天,令霄他能在下邊對這些醜惡的人回以報復。

不過這也只是少年心智不全時的一廂情願,多年後我才明白,他們是為了照顧活著的人的情緒,才大言不慚地對死了的人進行埋怨。而且後來的我甚至更認可他們的戰線,覺得令霄這種無情無義的自殘行為是對身邊珍重之人的最大冒犯,這會讓那些人活著比死了更難。

關於令雯,我也只草草見了一眼。兒子的死讓那兩位壯年男女同樣丟了魂一般躺在床上,所以看到剩下的這一家三口齊刷刷排列的身軀,我不敢貿然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