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說有,那就是有!”小之不聽她的分析,一口咬定,“右威衛是秦將軍所掌,秦將軍那是衛國公的兒子、名門之後,治軍必然有方。這些天聽延州上下謠言四起,說什麼右威衛不戰而逃。我看,全都是這些奸細喬裝打扮、從中作梗!我大梁的將士英勇無雙,訓練有素,怎幹得出臨陣脫逃、目無法紀的惡行?”

她一面說,一面還指揮趙老大要將此賊捆緊些。

“山民不是說這厲鬼連害數人嗎?必定是在此輿圖謀不軌,怕被撞破陰謀,才殺人滅口。他要真是我大梁的兵士,哪有對平民百姓刀兵相向的道理?”

小之說著肉乾也顧不得吃,要去廟裡上躥下跳,說一定要揭穿他們藏匿於此的陰謀詭計。木棠阻住要上繩索的趙老大,又快幾步將這不安分的丫頭扯住。此廟年久失修,黑燈瞎火看不仔細,只怕地上有石頭絆腳、頭頂房梁會垮掉。再者說此人並非奸細,延州從頭到尾都沒有奸細——這裡離豐州前線路途遙遠,哪值得奸細大動干戈遠道而來,這座小廟裡更不可能藏有什麼秘密。小之對她表兄捉拿奸細的命令深信不疑,聞言眉毛一挑,卻懷疑起木棠的用心:

“怕不是看姐姐你誤聽人言、生表兄的氣,專要和他作對?他說什麼、你就偏不信什麼?”

那是快兩個月來,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訊息。就在中午的飯桌上,鄰家寡居的小老兒跑來打秋風,閒話說起來就沒個住,從延長縣令穿開襠褲的往事說到刺史大人接待榮王殿下的情形。傳了幾手的訊息被他說得栩栩如生,竟好似自己個親眼見著了一樣。什麼榮王殿下如何對刺史大發難,刺史大人如何有苦難言,還有當夜被送進主院的幾名姑娘如何窈窕可人,榮王離開時如何態度大變、怎樣和煦而親善,此類種種。末了還拿他們幾個姑娘後生的打趣,慨嘆說青年人最是精力旺盛,軍隊裡那一群大小夥子可不知該如何捱日子喲!老魯叔隨後把人攆走,回來時木棠那一碗素面幾乎仍沒有動。她說不該浪費糧食,回過神來埋頭吸溜,把兩滴眼淚沒聲沒響地掉在破瓷碗裡。

也不知是為何,想起他的瞬間,她便記起委屈。所以她從來不做關於他的夢,從來也不敢想他現下身在何處,又是如何光景。她這回無可避免地聽著了,接著又覺著憋屈。明明是右威衛的逃兵,亂的卻是京師和折衝府的軍心,他所以只能以奸細推諉,再強令州府以清剿奸細為名,將這些逃兵一網打盡。都怪右威衛、怪那延州刺史!一個是秦家人,一個是呂公的學生。都不在京城了,還是這些人要給他生事,讓他為難!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瞧瞧這昏迷不醒的右威衛逃兵,她對大將軍秦秉正的怒氣就再添上幾分;想起眼下延州民生凋敝的情形,她對州刺史和縣太爺的怨氣無從發洩。衛國公在時為何從不見逃兵?丹州百姓又何以苦中作樂?將帥無能、累死三軍。身為黜陟使的他甚至有所顧忌、無能為力,而她又做得了什麼?

“要不然、我們要不然帶他下山。是不是奸細的,先治好了傷再說。”

此言一出,不光四面八方的眼神要變得奇異,連她自己都覺出荒唐。山路本就不好走,此人重傷在身更受不得顛簸。方才吃了趙老大拳腳,說不定已沒多少活頭。“那不然,總是先給人包紮了,傷成這樣還要用繩子捆上,也太、太說不過去……”

“你知道他沒有同黨?你知道他不是裝暈?你知道他不會背後偷襲?”

方才還被厲鬼嚇得腿腳痠軟的盧正前此刻說起道理,聲如洪鐘輕易就堵得她啞口無言。文雀從他身後鑽出來,抱著肩膀說無論如何還是得報官:

“管他是逃兵還是奸細,也不能一直將人栓在這裡。我下山去,找中午借宿的人家幫個忙。然後我回來咱們就走,別為此暴露了行蹤。”

文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