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絲訝然。

沃野靈土雖只是種靈九土中的第二等靈土,但在九州之上並不常見,唯有那些經久留世的世家大族才能存著少許,也都藏著掖著,連半粒都捨不得流落到外邊去。

便是崑崙,因著並不以丹道見長,又經歷過數次動盪,宗內並沒有靈土存在。

否則袁忱又何必費盡心思,想要研育出上六品的靈土,彌補這一空缺?

可袁忱現在的表情當真稱不上欣喜,反而有些惆悵。

“不錯,”

她的目光落在錦盒上,“你的眼界的確不低,”

如此珍貴的靈土,她卻向前遞出,伸到薑絲面前:“你瞧瞧。”

薑絲微愣,

雙手接過錦盒,捻起一點靈土在指尖揉搓著。

袁忱仰頭,看著白雲穿山,日照四野:“時至今日,見到沃野靈土,我才知天工之妙,的確非我等人力可創造。”

薑絲聽到這話又是一愣。

她抬起頭,見袁忱滿臉愣怔,一顆心瞬間緊迫起來。

袁忱師叔得了問心草,即將閉關準備結丹,若這時候知道自己數百年堅持怕都是一場空談,那

師叔的道心,還能圓融麼?

薑絲知道袁忱師叔心有執念,可執念,未嘗不是在仙途大道上前行的一股動力。

天下大道三千萬,誰能篤定自己所走的便是對的,他人所走的便是錯的。

薑絲始終認為三千道統殊途同歸,撞破南牆,總能成仙。

這個時候一捧沃野靈土出現在袁忱面前,真的對麼?

薑絲突然緊張起來,這是袁忱師叔最後一次突破金丹,若是

她組織著語言,開口時終於恢復了幾分平靜:

“師叔,”

袁忱依舊微微仰著頭,聽到面前這位年輕的弟子說:“世間萬萬修仙者意圖以凡人之軀成就真仙之體,其可能性比之自己培育出一捧靈田又大上多少?”

“師叔敢走在這條道途仙路上,能修至築基付出的必不會少,如今將一捧沃野靈土捧在手中,怎麼就望而卻步了呢?”

袁忱微微一愣,她轉過身,隱約可見少女發簾間眸光灼灼:“世間萬物生靈都可以說‘不可能’三字,唯我修者不能,”

“否則便是對不起這身修為,對不起腳下所踏的這一條道途。”

袁忱一愣。

良久,她露出一抹笑來。

的確,不是不能,而是她失去了最初時在典籍上看到種靈九土時,意欲手創造化的魄力和決心。

她搖搖頭,丹香繞袖,經久不散。

薑絲從丹香峰上離去,心境卻久久未能平復。

那一番話何嘗不是對自己說的。

行至今日,若不走下去,最對不起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再看前方山路崎嶇時,竟覺得隱隱透亮了幾分。

轉身行至管事殿後山,推開小院,羨知正橫臥在長椅上看著一卷書,見薑絲來了將手中書一合,丟到矮桌上,坐起身皺眉:

“你今日來的晚了一個時辰。”

薑絲沒搭理他,徑直走近,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盤膝坐好。”

羨知一愣,

這命令的語氣讓他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本打算嚥下這口氣,可對上少女滿臉不耐時還是沒忍住,似是提醒,實則挑明:

“你可別忘了,這裡不是無人駐紮的邱楓嶺,”

“到處都是修仙者,處處都是崑崙弟子,只需要我喊上一句,就有無數人瞬間湧進這個小院,替我主張!”

他眼中是與年紀不符的兇狠和陰險,他死死盯著薑絲的眼珠,眸底是一抹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