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去過了浙江,只是尋訪舊地,卻並沒發現什麼可供探訪的線索。

沒花什麼力氣,便很快得知,他給陳皮買下的那棟小院子,在六年前,大約是剛進入秋天的時候,便毀於一場意外火災。

陳皮的蹤跡,也在那之後消失不見。

根據之前委託看顧孩子的旅館老闆所言,在那之前一陣到當天,縣裡也沒產生什麼與之有關的新聞。

這並不意外,陳皮雖然不是合群的性格,但到底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日常是要正經上學的,平時就是鍛鍊身手,連朋友都不結交,自然很難跟人結下什麼太大的仇怨。

想來,當初阿客派來的人也是如此認為。

於是便把從陳皮房中找到的屍骨收殮安葬,將事情結果帶回了張家。

他翻過了案宗,走訪了街鄰,一番調查下來,發現此事唯一的異常之處,大概在於,當天縣裡還有一家本地大戶,也意外走了水。

而大戶家,有一個跟陳皮相差沒幾歲的孩子……這孩子連帶幾個長工,也是死在火災之中,屍骨無存。

而大戶夫婦,當天正好出了門,避過了這場災難。

他們子女眾多,此事之後,雖然悲痛,但面對天災事故又能說什麼呢?不過將人好生安葬撫慰了結。

時隔久遠,這事早消匿在了人們的談論之中。即使詢問多人,也沒人對大戶家的孩子有太深印象,說起來,最多感慨幾句孩子雖然頑劣不正經了些,到底年紀還小。

巧合嗎?

當唯一的疑點擺在此處,巧合也沒法讓人簡單視之了。

調查線索在此處斷掉,剩下的更多真相,恐怕只有還活著的陳皮本人知曉……但是這個孩子,如今又在哪裡?

嘆一口氣,張從宣有些無奈。

路途中省出的時間,只夠調查到這裡,接下來就是找人了。

但,在這個通訊和交通都很原始的時候,要想從南方諸多省份裡找一個人,那可真是大海撈針,純靠運氣。

身上還有正事要辦,他思來想去,便決定先去趟長沙。

反正都是找人,一個是找桂西軍閥,一個是找自家學生,一事不煩二主。

張啟山現在都做大做強了,想來,借用他的資源,總比自己一個人去找來得更有效率。

思緒之間,不知不覺水流激盪,船隻即將開動。

登上船隻之後,沒了挨挨擠擠的人群和高低的各種碼頭建築,視線陡然開闊。

青年的餘光裡,忽然就瞟到了不遠處岸邊上,一隻造型奇特的小船。

船身極破,說是船,其實就是一個粗製濫造的竹筏子,晃晃悠悠飄在水面上。

上面四仰八叉躺著一個人。

上半身被一塊古怪的紅漆木板蓋住,看不清樣貌,只遠遠能分辨出,遮身的木板上面,簡單寫了六個字——

“一百文,殺一人”

“那是什麼人的船?”他扭頭跟路過的船員相詢。

“哦,你說那個,”船員是個臉色黝黑,精幹削瘦的小夥子,聞聲站住,站在他身邊,十分熱心地幫忙指點,“看見那小子身底下壓著的旗子了嗎?”

“旗子代表什麼?”張從宣十分配合。

“那旗子叫黃葵旗,可不是一般的東西。之前,這漢江水面上就是被那些黃葵水匪強佔了去,跟惡蝗一樣到處跑,橫行無忌,欺男霸女,人人得而誅之!”

見這富商公子一般的俊秀青年聽得認真,船員也來了興致。

拿出了幾分之前聽說書的勁頭,兩手一拍,“啪”一聲巨響,故意賣關子道:“然後,你猜怎麼著?”

“他們死了。”張從宣語氣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