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似千軍萬馬奔騰,浩浩蕩蕩,自崑崙山西來,席捲狂狼黃沙,劈破萬丈平原。

浪若飛劍,衝碎兩岸岩石,後浪推前浪,聲聲若九天驚雷,震碎擎天,滾滾向東而去。

使團車馬停在黃河岸邊,蕭牧站在一塊巨石之上,望著黃河,狂風吹得他披風亂擺。

滾滾狂浪,有踏破山河之勢,他心裡不免也激動起來。

岸邊一塊石頭,上面刻著幾句詩,小篆字型,顯然有些歷史,不知數百年前何人刻之: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蕭牧心裡難以平靜了。

莫言宋國遙遠,一個早晨就能到達。

莫言帝位高懸,壯志難酬,只要他想幹,必然能完成夙願。

他心裡在劇烈顫抖,冥冥之中似乎與那位百年前的英雄心靈相惜,壯志凌雲,此間唯他二人相知。

他不知道的是,這首引自《詩經》的詩句,就是他蕭家的先祖,大周神文聖武高皇帝蕭炳義,當年起兵討伐暴君,行至此處,望黃河滾滾,驚濤駭浪,有感而發刻下的。

蕭牧心內澎湃,轉頭問嚮導官。

“此間是何去處?”

“回三爺,此間是河西省華州縣。”

蕭牧暗思,想來陶善文當年便是從這裡渡過黃河,進的汴京。

“這滾滾黃河,我等如何能渡?”

“往東走十幾裡,有一個河港,名叫鬼見愁。”

蕭牧聽言,哂笑道:“怎麼好取這個名字。”

“原先也不叫這個名字的,只因這一帶水勢實在湍急,都說惡鬼見了也犯愁過不去,因此起了個諢名叫鬼見愁,久而久之,就這麼叫開了。”

“鬼見愁,本王皇皇大周的親王卻愁不得。前方帶路。”

“是。”

……

殘陽殷紅如血,使團高舉寫著大週二字的旗子,緩緩向東駛去。

遠遠地看著一卷紅旗迎風飄揚著,河岸邊停著數艘大船,七八間木製地三層小樓突兀地坐落在滿地黃沙之上,卻恰好地融進蒼茫天地之中。

“三爺,那裡就是河港了。”

蕭牧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河邊停泊的數艘大船,不禁問道:“很少有人從這裡過河麼?”

“這河港隸屬朝廷,專門供應官員,或者使團,皇商等出行的河港,一般人他們是不招待的。近年來北方不太平,做買賣的都到南方去了,因此這裡人少了許多。”

“隸屬朝廷……”

蕭牧眸色頓時變得無比深邃,拉下車簾。

自從他離開汴京,一路太平無事,早就讓他心裡起疑了。

太子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太平無事……

他巴不得自己趕緊死呢。

狂狼如雷貫耳,蕭牧閉上眼睛,心裡暗恨。

怪道一路上風平浪靜,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吶。

這樣的大浪,死在裡面連屍首也找不到。

到時候上報說水勢兇猛,船失事了,查也沒地方查。

……

河港長官沈為平熱情地迎接了使團。

已經深夜,舟車勞頓一日,蕭牧疲憊地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身邊連一個噓寒問暖的人也沒有,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他真正知心的,不過兩三人而已。

突然有敲門聲。

“進來。”

門輕輕推開,竟然是沈為平端著一盆洗腳水進來。

“沈大人,這……”

沈為平並未答言,諂媚的笑容把他的臉皺成了菊花,他將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