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最近坐立難安。

不為別的,就為當時在黃河自己要害死蕭牧那件事。

蕭牧自從回京,對這件事隻字不提,好像是在故意折磨他,讓他心虛,讓他害怕,讓他以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東窗事發。

這比直接問罪可殘酷多了。

可這件事要真的捅出來,他該怎麼辦?

主意都是蕭灼起的……

不行,得把蕭灼推到前面去……

所以,他才一直教唆蕭灼因為蕭牧不給他錢,去慶熙帝面前告狀。

聽說蕭牧捱了慶熙帝的斥責,現在他們兩個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蕭灼遠遠沒有看上去那樣文弱,他的心只要狠起來,比自己還要歹毒。

連自己都想不到借黃河的水勢淹死蕭牧。

屍骨無存,還要百餘人陪葬……

心得狠到什麼地步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連太子自己都沒發現,因為這件事,他已經愁白了頭。

真的白了頭。

一日他偶然間瞥了一眼書房的鏡子,看著鏡子裡自己一抓一大把的白頭髮,他愣住了。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重重地鞭笞,讓他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他可能真的鬥不過蕭牧。

算上虛歲,他今年才三十,就已經被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蕭宸,蕭和,蕭丙,蕭業,蕭信,蕭牧,蕭懿,沒有一個人不把著自己從太子之位上掉下來。

而慶熙帝,他的親爹,對自己除了猜忌還是猜忌。

理解自己的人,只有母親和外祖父,全都已經離自己而去。

天地之大,再無一人知他。

所有人都在對他工於心計點頭論足,卻不肯想一想他為什麼會變得工於心計,殘害手足。

曾幾何時,他何嘗不是溫文爾雅,孝敬父母,疼愛兄弟。

是一個又一個豺狼對他的儲君之位虎視眈眈,是他們把自己逼到現在的地步!

他們就沒錯嗎?憑什麼只有自己是壞人!

憑什麼!

他好孤獨,真的好孤獨。

孤獨到除了太子的那把冰涼的椅子,一無所有。

他突然崩潰了。

再也忍不住了,孩子一般蹲在鏡子前大哭起來。

“殿下?”

王忠突然來了,看著蹲在鏡子前哭的太子,嚇了一跳。

太子急忙起身,擦了擦眼淚。

“王公公怎麼來了?下人也不通報一聲。”

“過幾日是德親王的壽辰了,皇上想著德親王一直喜歡您的字,想讓您寫一幅字。”

“原來是這樣,不知要寫什麼?”

“皇上已經寫下條子了。”

說著,王忠從袖中取出慶熙帝寫出的條子,給太子看。

是楊慎的《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太子心裡猛的一顫,沉痛無比的心靈在此刻全然通暢。

在慶熙帝的心中,他依舊是太子。

哪怕他蕭牧一手遮天不可一世,慶熙帝百年之後,繼承大位的也還是自己。

“吾皇,聖明!”

太子捧著那首詞,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下頭去。

浪花者,水也。

古今者,史也。

春風,是太子的乳名。

笑談者,不值一提也。

修史的蕭灼,想用黃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