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從睡夢中驚醒,直直坐起,額頭冷汗直冒。他聽著自己砰砰的心跳,環視周圍。自己好像在車廂裡,輕微的顛簸也佐證了自己的猜想。

全身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想呻吟,但他咬緊牙關、強忍著不發出一丁點聲音。擋風簾隨著車廂輕晃,有個人正安穩駕車。

他看不清車伕是誰,又不敢妄動,只好繼續裝睡。

車廂整潔,自己也沒有被禁錮;元氣運轉流暢,也沒有被下藥或點穴;甚至短刀都還在懷裡。那人會是誰?想幹什麼?

走了大概三四個時辰,馬伕停車,掀開簾子看了他一眼。

“別裝了,起來吧。”

李季安心裡咯噔一下,慢慢睜開眼睛。

“你小子挺能裝的嘛,一動不動躺半天,身上不酸嗎?”

李季安沒有接他的話,就只是看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怪瘮人的。”他笑道,“怎麼,不記得我了?”

李季安眼皮低垂,沒有再看他。

馬伕嘆了口氣,遞給他一塊銅鏡,“看看吧,心裡要有準備。”

李季安看了一眼鏡子。這面鏡子被打磨得很好,基本能看清自己長什麼樣。

他的額頭有塌陷、有隆起,不知道吃了多少肘擊;臉上一片片深淺不一的藍紫色淤青;右眼緊閉,眼眶周圍的面板因腫脹而微微發亮;鼻樑被打斷,以一種微妙的弧度低垂;嘴巴有數道裂口,因腫脹而變得堅硬,就像臘腸從中間劃一道口子,完全外翻出來。

這副尊容,他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客棧到了,我要去打尖,你下不下車?”

李季安微微搖頭。

“那好,我給你帶點,在車上吃。王道林帶著吳颯行先回京都了,一次性帶不動兩個人,所以委託我把你送至雲悠居。明白了?”

李季安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問道,“他能救活師姐嗎?”

馬伕表情肅然,頓了半晌才低聲說道,“論起死回生,大概只有歸元珠。你都做不到,這世間就沒有第二人能做到。”

李季安看到了他眼中的悽然,沒有再多說什麼。待馬伕離開後,對著銅鏡開始行針。把淤血放掉,再疏通一下脈絡。在昏迷的時候,王道林大概給他塞了不少藥,胃裡反酸水,很是難受。

他盯著銅鏡,小心地摸到鼻樑的斷裂處,咬緊牙關,往上一掰,啪一聲輕響給它復位了,登時鼻血長流,眼眶發酸。他終於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往後靠在車廂上。

馬伕就是屠龍尊者張沛山,李季安不清楚他護送自己的動機是什麼。如果是為了龍澈軒,應該趁自己昏迷的時候控制自己,囚禁或是用刑來得最快。如果是念在師門的情誼,他應該早點回歸。

正當李季安胡思亂想的時候,張沛山端著一碗飯過來了,嘴裡嘟囔道,“荊江大水,這糧食漲價漲地太離譜。要不是你是個病號,我……”

他掀開簾子看到李季安一臉血坐靠著,手一抖,慌里慌張地跳了上來,探他的鼻息。

“怎麼回事?你不要嚇人!”

“我沒事。”李季安的聲音雖然虛弱,聽著怎麼也不想要死的樣子,“我在放血化瘀。”

張沛山瞅了他一眼,真想給他一大耳瓜子。念著他重傷在身,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看他還是很虛弱,張沛山去店裡討了一盆熱水,幫他仔細地擦掉臉上血痕。

拾掇了大半個時辰,李季安的臉終於看著像個人了。

“你打算怎麼辦?”張沛山一邊絞毛巾一邊問道,“你的傷好像好得很快,到京都應該差不多了。回雲悠居看吳颯行嗎?”

李季安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他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