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系和泰州學派之間也正是因為解讀、認知心學角度和高度不同,從而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東林系主張士人治國,認為權力本應該掌握在他們這樣飽讀詩書的有識之士手中,從而輔佐皇帝一統天下,教化全人類。

泰州學派則覺得大道根本不在皇帝、官員、士紳手中,而是掌握在底層百姓手裡,以民為本才是根本。先把根本弄牢固,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再聊皇權啥的才有意義。

平心而論,泰州學派的主張更先進,也更接近後世的理念。但是吧,凡事都有個度,領先太多反而麻煩。在皇權至上思想根深蒂固的時期,非說權力是由老百姓賦予的,皇帝根本不重要,不遭到打擊才是不合理。

都說文無第一,但思想有時候是很單一的,也有排它屬性。東林書院諸人就覺得有他沒我、有我沒他,要是在理論上一時無法駁倒對方,那就乾脆來個肉身毀滅吧!

這次是東林系佔了先手,畢竟他們在朝中有很多助力,而李贄更像個遊俠,以身作則,打心眼裡看不起官場上那一套,更不屑利用。

結果被御史張問達夥同幾名言官先後上疏彈劾,說動萬曆皇帝下了詔獄,要不是陳矩利用太子翻譯論語一事暗中斡旋,李贄早就死在獄中了,有啥高談闊論也是枉然。

一想起宿敵有可能和內廷二把手勾結在一起蠱惑皇帝,東林書院眾人無不後背一涼,紛紛寫信,用快馬晝夜不停送入京城,一方面要徹查此事,一方面要拼命阻止削藩的主張。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剛剛過了十多天,朝廷裡的東林系官員還沒準備好群起攻之,內閣大佬沈鯉的密信就先來了,內容很簡單,全力配合皇帝削藩!

理由呢,當然不能和普通成員講,隨即幾封密信又順著官道用快馬接力送達了東林書院。接到這幾封信,顧憲成足足看了半天加一宿,依舊左右為難。這才讓僕人去請另外五位創始人過來,當面聊一聊這件事最終該如何定奪。

顧允成、高攀龍、安系範、錢一本、薛敷教,加上顧憲成,號稱東林六君子,歷史上應該是八君子,還有南京兵部郎中劉元珍、南京工部主事葉茂才。

但由於洪濤的穿越,在萬曆三十一年就把萬曆皇帝幹掉了,讓這兩位官員躲過了被罷免,目前仍舊在任,也是東林黨比較堅定的擁躉,只是沒機會來東林書院講學了,更當不成核心。

“諸位沒睡好?”跟著顧允成來到西跨院,看著幾張熟悉的面孔,顧憲成忍不住有些詫異。怎麼個個面容憔悴,眼袋充盈。

“涇陽何必明知故問!”穿青蓮色直身、戴四方平定巾的老者拍了拍手中的函札,臉色頗為不悅。

“啟新兄莫要急,來來來,邊喝茶邊揣摩。”面對老者的質問顧憲成淡淡一笑,招呼著迴廊裡的其餘四人一起向正堂走去。

“我天剛亮的時候卜了一卦,卦象紛亂,吉凶難辨!”被稱作啟新的老者還不甘心,邊走邊絮叨著他對這幾封密信的看法,表情愈發凝重。

此人名叫錢一本,武進人,萬曆十一年進士,當過知縣和福建道巡察御史,因參與彈劾張居正得罪了萬曆皇帝,被削職為民。

他對易經非常有研究,更精於卦象,放到後世,這些學問頂多能混個民間大師,但在古代可是實打實的高深學問,類似於後世的哲學家。

“觀當今聖上的所作所為,勤勉有加、待人寬厚,只可惜能力不夠,循規蹈矩有過之,勵志圖新尚不足。突然提起削藩一事不像本意,背後應有推手。

昨晚想了一夜略有所得,李贄與陳矩嫌疑最大。他二人一為內相一為大學士,如若勾連起來蠱惑陛下,怕是要出大事……諸位意下如何?”

顧憲成沒有馬上表態,等大家全都落座,喝了口熱茶潤潤喉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