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年少綺夢 鏡花水月(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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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早晨,晨霧像塊浸了冰的面紗,沉沉壓在刑場鐵欄外的荒草上。
郊外的刑場邊上停著一輛警車,關廷裕如今破獲大案,表彰已經下發,職級的躍遷指日可待,田馨在飯桌一開口,他便上下打點,允了她來觀刑。
田馨穿著一身素黑的百葉裙,胸口彆著一朵白花來送別跟霍霆出生入死的兄弟,她和莫利山的關係平日很微妙,但到了此刻早就煙消雲散。
女孩的睫毛上凝著初春的晨霜,視線中在刑場裡莫利山的囚服白得晃眼。
風掠過持槍的行刑隊的鋼盔,帶起一陣鐵鏽味的嗚鳴。
莫利山被壓到了空曠的刑場中心,他雙手被縛,雙膝跪於地,目視前方,臉上依舊冰山一座無波無瀾。
田馨在看到他臉的那一刻,情緒便翻湧起來,她轉身望著關廷裕,“關警官,能給他帶話嗎?就一句,一句就夠了。”
關廷裕沉思片刻,女孩臉上掩飾不了的悲傷和佯裝出來的鎮定其實一戳即破,還是讓他心軟,他撥了通電話,過不了一會兒,那邊便有個獄警往這邊過來。
他對關廷裕帶著幾分恭敬和感激,“關隊長,上次是多虧你幫我弟弟申冤,行刑時間快到了,恐怕得長話短說。”
田馨走到那名獄警身邊,她雙手拽著柵欄,臉上淚痕闌珊,哽咽不已,“警官,你就跟他說,他的女兒告訴他,下輩子他們還做父女,讓他放心走,別有牽掛。”
獄警點了個頭,一秒都沒做停留,往槍決的刑場中心走過去,他到了莫利山身邊,俯身低語了一句。
只是瞬間,莫利山的身軀僵直一瞬,接著像一座常年冰雪覆蓋漂浮在海面的絕境冰山,轟然消融坍塌,他彎下身,將頭磕在泥土上,陷了進去,嘶吼痛哭哀嚎。
另一名陪同行刑隊的獄警此刻不由得出聲,“警方送進來的時候,說他被批捕時就坐在出租屋裡等著警察來,在審訊室裡招供情節簡單明瞭,聽到法院判了槍決,臉上沒有半點情緒,甚至昨晚行刑前,他都能臥枕安睡至天亮,那位在北省攪動黑道風雲的黑老大,手下的冰山殺手果然名不虛傳,若不是看到這一幕,我還以為他真的沒有人的感情。”
傳話的獄警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錶,“行了,時間差不多了。”
行刑隊子彈上膛的金屬刮擦聲,驚飛了停在松枝上的灰雀,在空曠的刑場上被放大數倍。
田馨也聽到了,她立在原地,遠望著那一處,身上披著外套被風吹落在地上,分明該春回大地,可風蕭索,人也蕭索。
她的雙手手心捏著霍霆的那塊懸在她脖頸上那塊玉牌。
他現在是生是死。
若還活著什麼時候會回來?
若死了,臨死前的那一刻,誰會給他送行?
莫利山聽得最是清楚,他的瞳孔陡然縮成針尖,揚聲一句,“我有遺言。”
一聲槍響撕碎了霧氣,震徹雲霄,子彈從後腦勺射進的那一刻,莫利山的舌尖除了腥甜還有一股小雯最愛吃的草莓味棒棒糖的味道。
隨著他身體瀕死的抖動,他貼在心口的那張小雯畫得親子的蠟筆畫從囚服中飄出,一大一小的兩個線條小人牽手的線條正在滲血。
槍聲震顫,彷彿無數個對女兒未兌現的承諾在這硝煙裡抽搐垂死掙扎。
他倒在了地上,血漫過冒起新綠的沙地,流進了旁邊的排水溝鐵柵。
莫利山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五年前出獄後見到小雯的第一眼,七年未見,八歲的小女孩生得那般明眸皓齒,格外可愛,霍霆鬆開她的手。
她一半驚喜一半害怕地挪過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爸爸。”
他一顆心都化了,再沒有如此自由、幸福、得償所願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