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樓是一家茶館,也是建昌縣城及周邊的宋國漢人們抱團取暖的地兒,他們有些人固定,有些人不固定地來這裡交換訊息。

剛到建昌縣的時候,洪秀才也有過幾次被盛邀而至的經歷,只是他一心歸田園居,覺得那些功名利祿蠅營狗苟皆索然無味,幾番之後便再未來過。

原以為幾年過去,這裡該不會再有識得他的人。卻不想,不僅整個清風茶樓沒有絲毫變化,就連店裡的常客也還以他當年見過的為主,是以方才進門就被人生拖硬拽地拉上了二樓。

“茂昇兄可是許久未曾露面了,這一向安寧康健否?”

洪秀才,姓洪名石,字茂昇,自號泉隱齋主。

上來問候的年輕書生姓彭名儉,字敬平。他與洪秀才不同,是在遼國出生的漢人,七年前與洪秀才初見時,才十二歲,卻以斐然的文才冠居遼國漢人之首,是遠近聞名的神童。

可是在清風茶樓遇到洪秀才後,這神童的心中便有了一座巍峨的高山。是以嘴上雖然叫著茂昇兄,行的卻是弟子禮。

此時他見到洪石,心中雖興奮不已。只是他執守儒家思想,眼下除了目光中溢位眼眶的興奮外,一舉一動見不到任何失禮之處,就彷彿他與洪石昨日才見過一般。

洪秀才深知他秉性,滿心激動地伸手扶起他,剛要開口回話,拖他上來的段銘就一臉促狹的說:“且慢。”隨即轉向其他人,高聲唱問:“各位,茂昇兄的才學各位饞不饞?”

“饞”。眾書生異口同聲。

“可他卻一別六年無訊息,我們今天就罰他以詩來回答所有問題好不好?”

“好。”眾書生的回答不僅響亮了好幾倍,還伴隨著雷鳴般的掌聲。

“我……”

洪秀才有心推辭,可甫一張嘴,就被段銘打斷:“唉,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們今天可是什麼訊息都不會透露給你的。”

洪秀才深知這些人說得出做得到。

他們不是壞,只是覺得時間不值錢,或者說,還沒意識到時間的寶貴。而自己不想跟他們耗,也耗不起。因為社會的底層邏輯是:誰損失大,誰低頭。

可是完全按照他們說的來,也不成個體統。便伸出三根手指道:“前三個問題三首詩。”

眾書生本也沒有惡意,互相對視一眼後,便笑吟吟地爽快應下。

“現在請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這幾年過得可好?”

話音落處,乖覺伶俐的店小二已經端來了筆墨文房。彭儉展身執筆,豪氣干雲地道:“我來為茂昇兄謄錄。”

洪秀才回想著這幾年在靈泉村的生活,嘴角微翹,興起之處抄起桌上的筷子執箸擊節,緩緩吟出一首絕句來。

“感時臨風攬月明,靜慰殘軀湯泉中。

謝女攢筆批書畫,垂髫舉客宴槐清。

敬取山花附湯藥,虔行淺陌斷雞蟲。

平敘秧禾地幾隴,臥看斜陽落江峰。”

洪秀才話音落下,場中一片寂靜。

雖然這首詩也勉勉強強,可是與曾經那個驚才絕豔的洪茂昇相比還是有巨大差異的。

“好。”一道稚嫩的嗓音溢滿驚喜。

在一片寂靜之中,這聲音格外突兀。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頭上學大人的模樣裹了個軟腳蹼頭,一身寶藍色斷面直掇,外披褐色織金褙子。看不見革帶但是能聽見革帶上墜的金玉隨著他動作發出的叮叮噹噹的聲音。

見眾人都看過來,那孩子身邊的侍女一臉緊張,卻又不敢有所動作,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為那孩子佈菜。

那孩子則絲毫不以為意,對著滿桌子的吃食,“這個”、“那個”地自顧自叫著。

“孩子,你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