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傳令下馬,讓馬匹得以短暫休息。

馬兒們喘著粗氣的同時,低頭撕扯著地上的牧草。

這一幕看得眾人直嚥唾沫。

張遼扯起一把草,塞進嘴裡咀嚼,然後又吐了出來。

沒什麼用,能騙騙自己的胃。

天空開始電閃雷鳴,張遼抬起頭。

嘩啦啦,暴雨眨眼間傾瀉而下,頹廢的眾將,被淋了個落湯雞。

接連餓了幾日的肚子,大傢伙扛過來了,一場場生死,漢子們毫無怨言。

可如今,一場大雨落下,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有人卸去頭盔,坐在草地上開始嗚咽。

悲傷的情緒在眾人心間蔓延。

哭泣聲越來越大。

張遼並未喝止,如此絕境,他不能把將士們哭泣的權利都剝奪。

情緒需要宣洩,宣洩完了,還要繼續奮戰。

他呸乾淨嘴裡的青草,拿頭盔接雨水。

“將軍……胡人太強大了,我們打不贏的。”

一名將領絕望的來到張遼面前。

一場失敗他能調整過來,兩場失敗他可以自我安慰過去。

可數日來的不斷失敗,讓他已經徹底喪失信心。

難道再繼續奮戰下去,目的就是為了一場場的輸下去?直到所有人死乾淨?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現在就給個痛快。

其他將領也都聚攏了過來。

只有張遼能支撐他們的信念。

張遼嘆口氣,他的左臂直到現在還在陣陣發痛,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否則軍心就散了。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望著面前面露驚恐的年輕將領,也不知對方的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再望向其他人,神情大差不多。

在此之前,張遼從未想過,怯戰之情會出現在他的軍中。

誰不怯戰呢?雖說他們自認為精銳,別人聞之色變的胡人在他們眼中,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胡人人數太多了,多到髮指。

居然還有那麼多弓兵,再來一次包圍,他們能有多少人突圍就難說了。

而且在此處,他們沒有任何支援。

最關鍵的是胡人還未用全力,再往前去,是胡人戒備最森嚴的府谷地區,他們將被兩面夾擊。

張遼掃過眾將,把他們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

然後,他的面色冷厲下來。

“我們現在在哪?在胡人的腹地!打不贏也要打,繼續打下去。”

“找不到飛熊軍,我們能往哪撤?”

“沒了騎兵,北路軍一萬多人,該如何防守太原、上黨幾十個縣?”

“諸位大多都是司州人,胡人一旦南下,我們的妻女老小,會變成如何,不用我說,大家應該都懂。”

一番話落下,眾將陷入沉默當中。

他們見到了太原的漢人京觀,一路上遇到了一批批逃出生天的漢家女子。

胡人打到中原去,他們的親人,一定也會變成這樣。

張遼強忍著疼痛,抬起臂膀拍了拍面前年輕將領的肩膀。

“拿頭盔去多接點水,裝進水壺裡去,接完水我們繼續上路,大雨磅礴,飛熊軍行軍不易,很快就能追上他們了,找到他們,我帶你們回家。”

哪怕再疲倦再餓,也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不然身後的胡人有追上來的風險,而且疲倦之軀再受寒,身子骨會出問題。

“喏!”

眾將領重重點頭。

沒停留多久,眾人收拾妥當,頂著大雨繼續行軍。

既然退無可退,就只能咬牙衝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