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的背後都是悲劇,首先要從人物劇本中探究瞭解整個故事的發展結構以及人物性格和對手的臺詞以及自己的臺詞,把這些都串聯起來還有故事的發展情節,要準確地把握大方向和大的主基調,然後在這個框架中找到人物感覺而且是對人物肢體的動態也要做到了解……”

賀新在中戲上學時書本上就是這麼教的。

喜劇大致可以分為黑色喜劇、輕喜劇、古裝喜劇和荒誕喜劇。《鋼的琴》嚴格意義上不算喜劇,如果硬要說是那隻能說介乎於黑色喜劇和荒誕喜劇之間,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當然喜劇演員也分很多種,比如葛大爺的冷幽默、周星弛的無厘頭、本山大爺的農民工模仿秀等等,包括後世很火的沈藤,多多少少也帶有無厘頭的表演風格。

而賀新自己總結的,所謂喜劇也好、正劇也罷,儘管表演風格多樣,也別扯什麼喜劇演員的內心是孤獨的之類的,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你得代入到人物中,只要你把自己當成戲裡的人物,不管這個人物是喜劇人物還是正劇人物,角色自然就能成立。

至於陳桂林這個人物,賀新覺得跟上輩子的自己很象,國企倒閉了只能自謀生路,苦苦的在社會底層掙扎。跟陳桂林唯一的區別就是老婆長的不好看,不會跟人跑。同時他也算是幸運的,社會的進步,總算還有低保和醫保,至少比這個時代的陳桂林要幸運。

所以這個人物必須是認真的。草臺班子的小樂隊,他是認真的,因為這是他謀生的職業;對待朋友,他是認真的,因為他需要朋友的幫助;做一架鋼的琴,他也是認真的,因為他希望能夠留下女兒。

他覺得只要把握住認真這個人物特質,這個角色就已經成立一半了,剩下的就是技術方面的發揮。

“好,大家準備!”

經過一番走位練習,甚至坑窪不平的地上做了一些小的標誌,比如放根乾草、用一顆小石頭標註啥的。

這會兒天空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正好符合情境,抓緊時間開拍。

“Action!”

負責指揮的老師在鏡頭外一揮手,每個人都套著一個黑色塑膠垃圾袋權當臨時雨衣的小樂隊開始演奏起經典的俄羅斯民歌《三套車》。

賀新套著個垃圾袋拉手風琴很不方便,只能套住手風琴的一半,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拉出來的曲調儘量跟上樂隊的節奏,因為這是在工作,不能砸了招牌;同時還得儘量避免手風琴淋到雨,因為這是他的吃飯家伙。

這是一箇中景長鏡頭,把整個樂隊都框在鏡頭裡,然後鏡頭慢慢拉近給到站在邊上很費勁的拉著手風琴的賀新的特寫鏡頭,只見他微微皺著眉頭,表情沉痛,彷彿整個人都沉浸在憂傷的音樂中。

前奏過後,歌聲響起:

“冰雪遮蓋著伏爾加河,冰河上跑著三套車。有人在唱著憂鬱的歌,唱歌的是那趕車的人……”

一個女高音的美聲唱腔。

隨著歌聲響起,架設在七八米開外的攝影機鏡頭往回收,開始沿著軌道慢慢橫移,就見披著黑色大衣,裡面穿著一件天藍色演出服的程好一手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一手拿著話筒正在深情的演唱。

攝影機停住,先是一箇中景,然後鏡頭拉近給到程好演唱的特寫,儘管她的妝容顯得有些誇張,但配合著憂傷的音樂,程好演唱的很投入。

持續兩秒鐘的特寫,鏡頭往回收,周邊的環境開始慢慢展現出來,倒伏的枯草、光禿禿的樹枝、陳舊破敗的圍牆,圍牆後三個巨大的冷卻塔正在遠遠不斷的釋放著白色的煙霧……

遠景長鏡頭,定格。

樂隊、歌聲,和周邊的環境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你看那匹可憐的老馬,陪我走遍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