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兩個性別同在一個人身上的,藝術本身是沒有性別的。

張國榮如是說——事實上,多年來他的舞臺演出與音樂錄影都致力於融合男體女相的藝術形態,借用“衣飾”跨越性別的幅度,挑戰世俗的規範,打造情慾流動新的面向,或演唱會上演繹扮裝皇后的姣豔,或音樂媒介裡化身雌雄同體的剪影,這都給香港的演藝文化締造了前所未有的典範,而當中引起的讚歎與爭議,亦在在反映和考驗了這個城市對多元性別承載的能耐。

紅豔的高跟鞋

在一九九六年尾與一九九七年頭之間,張國榮在他的復出演唱會上,當唱到由林夕填詞的歌曲《紅》時,作了一趟矚目的易裝表演,他在黑色閃亮的衣褲上,穿上了一雙桃紅色、女裝的珠片高跟鞋,並且塗上口紅,與*上身的男性舞蹈員大跳貼身舞,因而惹來話題紛紛。這一趟張國榮的性別易裝,是由虛構的電影空間轉移往虛擬的舞臺上,是一趟男扮女裝的dragperformance。

加伯在討論男性的易裝表演時指出,“扮裝”(drag)的性別意義,在於透過衣服的論述與身體的展現,解構了性別乃天然而生的社會定律,當中包含了幾個不同的形式與層次:可以是內外不一致的,例如易裝者表面是女性的衣服(或內衣),外面是男性的;可以是混合模式的,例如只作區域性的女性裝扮,包括耳環、口紅、高跟鞋等配件的穿戴;另一個層面是矛盾的結合,例如一方面作女性打扮,一方面又故意強調原有的男性特點,包括粗豪的聲線、平坦的胸膛等,從而造成雌雄混合的狀態。從加伯的理論去看張國榮的性別易裝,便會看出他在演唱會上的表演與他在《霸王別姬》的造像,是截然不同的——在電影的京劇舞臺上,他要努力做好一個女人/女性角色的本份/身份,說服電影中的臺下觀眾,他也可以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嬌娥,雖然在電影的敘述裡,時刻讓我們意識和明白,京劇舞臺上的虞姬是由男人演的,但在京劇舞臺上的故事文字里,這個虞姬卻是女人,是楚霸王項羽在四面楚歌時身邊最後的一個女人,而站在臺上的程蝶衣/張國榮所要努力的,便是要做好這個女人的角色,所以他在舞臺上的裝扮是全副女裝,包括配音的聲線。相反的,在個人的演唱會上,張國榮的dragperformance,卻是混合體的,而不是純然的男裝或女裝,他一方面穿上冶豔的高跟鞋、塗上*的口紅、擺出嬌柔和充滿誘惑力的姿勢,但另一面,這些穿戴只是區域性女裝,他同時亦作區域性的男性打扮,例如他沒有刻意戴上假髮、穿上女性衣裙,他那套黑色衣料鑲滿銀白水晶和閃片的衣褲,相對來說,比較接近中性的格調,而無論是他的髮型還是聲線,卻仍是男性的,這種男女混合的模式,正好體現了雌雄同體的形態。

到了這裡,讓我們先看看張國榮另一幀易服的照片,或許會更能比較和辨認他在演唱會上雌雄易裝的特性。這原是他在王家衛導演的《春光乍洩》中的造型,可惜這個易裝形象最終都沒有在上映的電影中出現。相片中的他,無論是衣服(豹紋的皮草)、手套、太陽眼鏡、假髮和臉部化妝等,全是女裝打扮,完全沒有任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