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緩緩湊上前,將要撫上裴雲倒茶的手,姿態嫵媚,“含香記性不好,要不裴大人細說一下,看看含香是不是還能回憶起來一些?”

這些姿態,這些當官的人慣是喜歡。

裴雲沒有理含香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不客氣地將手一收。

“七月十一的公堂上,我們見過。”

含香見裴雲如此正色,佯裝思忖後恍然大悟的模樣,“原是如此,裴大人倒是記性好。”

她其實一開始見到裴雲便記起來了,因為那日眾人都在指責曾季天時,只有這位身處高位的裴少卿沒有什麼言語,彷彿下面的人與他無關似的。

也就是這麼個淡漠的眼神,仿若上位者的無情,也就讓含香記恨上了他。

裴雲飲下一杯,緩緩抬頭,目露厲色。

“說說吧,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指使?裴大人怕是高看我了,這一切都是本就是我自己一個人做的。”

裴雲對這個回答倒是意料之中,只是輕笑。

“吳文遠之死確是你做的,可救曾季天呢?也是你自己一個人做的?”

裴雲語氣很淡,卻在說“一個人”時加重了語氣。

含香面色不變,只道:“含香聽不懂裴大人在說什麼。”

“哦?還要我說得更明白些,我記得含香姑娘不是一直在天香樓禁足,可怎得就被放了出來,還從眾目睽睽之下翻身進了刑場救自己的心上人?”

裴雲看著茶盞中印出的含香臉龐倒影,嘴裡輕道:“若是拿心上人糊弄糊弄常人還好,可是你最不該的就是展現了自己的功夫。”

含香面色一凝,話語倒是不顯慌張,“家母本就是鏢師的女兒,我會些功夫似乎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哪個鏢局?”裴雲問。

“……”

含香沉默片刻,“我為何要告訴你?裴大人今日前來問我家境,是想迎娶我這樣的平人女子?”

裴雲見含香語氣嘲諷,他也不惱,只是將那茶盞放下。

“令堂的鏢局路線肯定途徑西北。”

“也是恰好,就在前不久,我曾主理過一次胡人的案子。”

含香聽聞後只是面色陰沉,也不再看裴雲,無論裴雲說什麼,她都不予回答。

裴雲只好作罷,說過幾日再來問她。

……

含香死了。

這還是幾日後蕭冉聽到的訊息。

蕭冉正在自己院中消食,這院子算上前世,她已經好久沒來了,見到梨花樹下的鞦韆時她甚至感到恍如隔世。

她扯了扯鞦韆藤,問身後的春桃,“怎麼死了?”

“聽說是在獄中服了毒,死狀可怖了呢!”春桃想象力很足,立馬就打了個寒顫。“姑娘,天香樓的女子一生都很悲慘呢……”

的確,若未能覓得情郎,便要終生揹負賤籍之名,即便好不容易尋得能為自己贖身之人,亦須百般討好,稍有不慎令對方不滿,便需一切從頭再來。況且,即便入了某位大人府邸,亦未必能過上如意生活。

反正她是沒有聽過被贖出來的妓子過得多好的。

夏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聲音充滿感激,“還得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然奴婢怕也是這下場……”

沒錯,夏荷便是那賣身葬父的女子。

春桃是一開始便在府上的,她沒想到這個話題竟然引得夏荷傷心事,便趕忙轉移話題,走到蕭冉身後,道:“奴婢幫姑娘推吧!”

蕭冉欣然,便坐了上去。

鞦韆搖盪,耳畔的風便隨著一陣陣過,梨樹上梨香也緩緩鑽入鼻中,讓她不由得想起小時候。

她娘也是在院中梨樹下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