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芙蕖院的青磚地上已落滿凌亂的腳印。

何氏倚著門框打哈欠時,金鑲玉護甲不慎勾斷一縷鬢髮,髮間累絲金鳳步搖垂下的珍珠串簌簌亂晃,正映出院中抬著鎏金箱籠的僕婦們滿頭熱汗。

“你看看,這都幾日了……咱們將軍對婉兒這個女兒啊,還真是上心。”她嘴上雖抱怨著,可見著一箱箱的賞賜之物進院子,心裡真是樂開了花的。

思姬遞上茶盞,差點被自家夫人翹起的嘴角晃花了眼。

“不好了不好了!”

何氏被這慌張的一聲給叫破了魂,手上茶盞一時不穩便摔落了地。

“作死的蹄子!”她一腳踩向跑來的小丫鬟匍匐下來的身體,發完怒才瞥了一眼這跑紅了臉的小丫頭。到底還是不如她之前的貼身丫鬟銀杏,只是……忽地想起被她丟入勞役院中的銀杏,心裡不知升起了什麼滋味。

她咳了一聲,捋了捋髮絲,因發怒的喘聲也緩緩平息了些。

“說吧,發生什麼了?”

那小丫頭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又撲了下去:“夫人……楊嬤嬤來了,說是要教導咱們姑娘,還要住在咱們院子裡……”

“什麼!”何氏捋著髮絲的手一頓,“你怎麼不早說!”

說著,匆匆忙忙地便向外跑去,轉身時忽見晨光透過琉璃窗,將箱籠裡那套赤金點翠頭面照得流光溢彩,忙又向思姬補了句:“快去把姑娘叫醒,可不能耽誤了宮裡來的貴人!”

廊下頓時亂作一團,只有楊嬤嬤玄色織金馬面裙掃過沾露的草葉,腰間禁步撞出玉磬般的清響,驚得芙蕖院養的那隻綠鸚鵡撲稜稜亂叫。

“哎喲我的老姐姐!”何氏掐出十二分甜膩的假笑,腕間三對絞絲金鐲叮噹亂響,“怎的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妾身好……”

“老身奉的是將軍的命,不是夫人的命。”楊嬤嬤目光掃過她歪斜的領口,手中的戒尺重重敲在了箱籠上,引得何氏不由得驚了一下。

“青天白日,衣不蔽體,成何體統!”說得何氏是又羞又愧,無地自容。

西廂房突然傳來推窗聲。何婉散著鴉青長髮倚在窗邊,中衣領口鬆垮垮露出半截紅繩——底下墜著的正是銀製的長生鎖。她懶懶撥弄著腕間新得的翡翠鐲,嬌聲道:

“嬤嬤可別責怪我母親,到底還是婉兒不好,嬤嬤既是來教婉兒的,婉兒卻未盡主人之責。”尾音落在“主人”二字時,特意瞥向站在屋簷下的母親何氏。

楊嬤嬤的戒尺突然點在描金箱籠的裂痕處:“二姑娘既知要盡主人之責,老身便從晨昏定省教起。”

“巳時三刻抄不完《女則》,午膳就免了罷。”

何氏剛想開口,卻見女兒施施然撥開鎏金博山爐的殘香:“嬤嬤教訓的是,婉兒這就焚香淨手。”說著,便將敞開的窗戶闔了上去。

“好大的架子!”楊嬤嬤一聲冷哼,便往正廳裡走去,臨近何氏時還諷了一句。

“老身倒是明白了,大姑娘為何要請我來教二姑娘了。”

:()黑化重生後,她手捏小白蓮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