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至,天格外的冷,湖面早已結了厚厚的冰。臨近傍晚,有三兩丫鬟結伴走在掛滿喜色燈籠的廊道上,嘴裡不斷抱怨這天氣寒涼。

寒風從冰面呼嘯而過,吹起了跪在前庭的女子衣袂一角。

那女子不過雙十年華,原本臉頰應是光潔柔滑,如今卻像老嫗似的佈滿皸裂,被凍得發白,看樣子似乎已經來了有一陣子了。

“她怎麼又來了?”

“就是,也不看看今天什麼日子。”

路過的丫鬟們,紛紛捂著嘴竊竊私語,目光中還時不時露出鄙夷之色。

跪著的女子聞言側目望去。

丫鬟們見狀,當下就肆意嘲笑起來,“你看,她還瞪我們呢,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呢。”

“就是,都被休了,還賴在侯府不走,要是我呀,就找個樹吊死算了。”

“哈哈哈……”

她微微垂眸,雙睫顫動。

曾經,她亦是這侯府的女主人,是他江少容以三媒六聘之禮,用那十里紅妝將她風風光光迎娶入門。

可如今,他卻狠心地遞來一紙休書,決然地將她休棄,而後便轉頭迎娶了新婦。

她惱嗎?曾經的她,在這侯府之中步步為營,每一步謀劃、每一個心思都只為他。他的仕途就像那順水行舟,節節高升,直至坐到如今的高位。

然而,當她的父親一朝落寞,失去往日的權勢時,他卻不念往昔的恩情,無情地給了她一紙休書。

可那又能如何呢?如今她爹爹被軟禁在將軍府,於她而言,只要能知曉爹爹的安危便足矣。

忽地,她眸色堅定,望著前院,喊著她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的話語。

“求侯爺讓我見蕭將軍一面!”

霎時間,偌大的前庭之中,只回蕩著她低啞的聲音。

可惜前院久久並未有人應答。

路過的丫鬟們像是司空見慣,不予理睬,三步並兩步地走到前院門扉,掀開門簾進入。

簾子一經掀開和外面簡直判若雲泥,內裡氛圍溫暖,賓客滿堂,觥籌交錯聲流連於當中,若置身於此,外面那女子的聲音當真是九牛一毛。

若真有人注意到了那女子的聲音,也當是侯府中的笑話。

丫鬟走到喜娘身邊把手中的喜酒遞了過去,後者立馬高喊道:“吉時已到!宣官人娘子入內。”

……

拜堂的那些話語她都聽過,只是聽到最後一句不免心中刺了一下。

“夫妻對拜——禮成。”

喜娘話音一落,滿堂賓客們觥籌聲更大了,還伴隨著一道道恭喜聲。

後門被一喊冷的賓客一把關上,徹底隔絕了裡面熱鬧聲,前庭又回到了清冷的模樣。

跪在地上的女子緩緩閉上了眼,兩滴清淚落下。

蕭冉苦笑了一聲。

是啊,原先她才是他的妻,如今卻享受這半分溫暖的資格都沒有。

十八歲時,她嫁給邦昌侯府之子江少容,也就是現在正在堂前成親的郎君。

蕭冉勤勤懇懇當了他兩年的賢妻,外邊傳聞他們天作之合,夫妻情深,其實內裡,她比誰都清楚。

江少容的父親邦昌侯雖為從三品侯爵,但為人金漆飯桶,說到底就是有名無實,朝中早有說法,也許下一代便連這個名都無了。

而他卻截然相反,沒有父家的支援,靠自己步步為營爬上大理正的位置,他還不滿於此,為此他不斷拉攏關係,就連她,將軍之女蕭冉也是他的棋子。

其實她早該發現,兩年了,他從未與她同房,所有恩愛的模樣都是做與其他人看,他們倆的關係說得好聽是相敬如賓,說得不好聽就是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