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習俗,幼兒百日該是要擺筵席宴請親朋好友以示慶祝,並祈禱幼兒長命百歲的。

是以屠艾百日這天,家中格外熱鬧。

屠艾一早被她阿孃喚醒,悉心打扮了一番,抱著去了正廳。

廳內已經坐滿了女眷,為首的是她祖母,祖母身旁那坐著都顯高挑的女子該是她的姑母了。

姑母屠雲紅一看便是個爽朗利落的女子,因著嫁到了外縣,這還是屠艾第一次見她。

屠雲紅見著嫂子懷中的小娃娃直溜溜瞧著自己,一副稀奇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

她上前抱過屠艾,捏了捏她的胖臉頰,朝她阿孃笑語,“阿孃,你瞧她的小眼神,該是沒見過我這般高的女子,正稀罕呢。”

屠艾祖母是個寬和的性子,戲謔道:“你逗她做甚,她一個小娃娃哪有多少見識,倒是你,也不多回來看看,稚兒第一次見你這個姑母,能不稀奇嗎?”

“哎呦我的親親阿孃哎,女兒我要真月月回來,您又得嫌棄上了。您跟我阿爺日日待在鄉里,不是最煩別人叨擾嘛。”

廳內女眷彼此熟識,見狀也跟著玩笑起來,又聊起家常打發時間。

待到了吉時,屠艾由她祖母抱著去了前院,一應儀式都在那進行。

儀式結束,屠艾穿上了百家衣,身前掛滿了各色長命縷。

屠艾無意識地抓著長命縷把玩,不知為何,在眾人連聲的賀喜中想起了楊靜華。

前世楊靜華給過一個五色的長命縷,她一直貼身戴著的,也不知最後是如何處置的。

想著想著,屠艾在周圍略顯喧鬧的人聲中慢慢混沌了意識,一歪頭靠在她阿孃的胸口閉眼睡了過去。

屠艾睡得有些沉,睡夢中卻不斷閃現前世云溪山的一切。

屠艾知道自己為何還會掛念云溪山,全因離得太近了。

從她前世離世到這世新生,才過去一個甲子,現今還處於同一個朝代,有著一樣的疆域劃分。

一個甲子過去,楊靜華必然已經離世了,但東臨郡的云溪山應是在的,不存舍和田莊也應是都在的。

誰都無法知道,當屠艾得知這一甲子時的感受,她自己也說不清。

當時阿孃正跟兄姊們提及外祖當年讀書的事,本意是勉勵子女勤學,因此著重提及了朝廷設五經博士,儒學又如何如何的事。

屠艾起初沒有認真聽,直到聽著設五經博士,一下愣住了。

細細聽來,發現沒有聽錯,真的是同一個朝代,興儒學的也是那一個帝王。

因著這,她又結合曆法,推算出時間才過去一甲子。

姜靈川這世初降生的時候,她以為新生的世界合該與前世沒有關聯才是。

誰能想,前世與今生竟還能如此聯結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番遭遇意味著什麼,是神蹟嗎?所以她前世才能預知死亡嗎?

那她這一世的生而知之又是為何呢?

可能是偶然嗎?

無人能給姜靈川解答,她也無人可問。

她還記得楊靜華當年說的話,要藏起自己的奇異之處,不要讓世人知曉。

所以,這一世她只能是屠艾。

等屠艾醒來已是未時,客人們早已離去,只屠家親屬還在。

屠艾的祖父母沒有跟著她阿爺生活,夫婦倆在鄉里的田莊悠閒過活,並不常往縣裡來。

田莊除了有不少田地要照看,還養了不少豬崽兒,他們是一日不捨得離開。

可能出於喜好,也可能出於想減少成本吧,屠艾祖父將屠肆生意全權交給兒子後,就迷上了養豬崽。

屠艾的祖母本就是陪著養養,哪知道也跟著陷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