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二,小雪。

天地積陰,溫則為雨,寒則為雪。時言小者,寒未深而雪未大也。(見《孝經緯》)

進山後,許是不適合山中的寒氣,女嬰發了幾次熱,到今早可算是徹底退了熱。

楊靜華終於放下心來,難得高興,便吩咐婢女將去年田莊釀的小雪酒取出來。

溫熱的小雪酒配上炙烤的羔羊肉,美味非常,她難得多用了些。

鳴柳見主子吃的很是開心,盛了碗熱羊湯放在一旁,就招呼著婢女們離開了。

鳴柳是瞭解楊靜華的,知道不管是憂還是喜,她都只想一人獨享情緒。

等她看上去沒什麼情緒時,鳴柳才會在一旁伺候著。

主子身邊不用守著,山上的婢女僕婦們都聚在灶間喝羊湯,連守門的倆僕婦也關上正門過來了。

山上都是女子,一群人嘰嘰喳喳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好不熱鬧。

鳴柳抱著女嬰在屋內輕輕踱步,不參與,也並不去管。

前幾日因著女嬰高熱,山上眾人都很擔憂,這番熱鬧熱鬧也好。

天寒了,更需要暖暖人心。

鳴柳是個聰慧的女子,很懂人心,就像她此刻已經想著怎麼給小主子找“玩伴”了。

山下田莊要是有合適的小女娃,可以提前物色起來。

鳴柳不愧是從小被培養起的管事婢女,是很稱職的,身心都奉獻給了主子。

但她瞭解的是主子楊靜華,不是一個自號不存的女子。

楊靜華不會想女嬰有“玩伴”變成奴婢的經歷,就像鳴柳於她。

她幼時問過阿母,這是為何,阿孃只答,“她會對你忠心的。”

她那時便記住了,忠心,是個嚇人的東西。

多喝了幾杯酒,此時的楊靜華有些微醺,並不喚人進來伺候,側臥在矮榻上暗自思量。

她打算給女嬰取個小名,至於大名,讓女嬰大了自己取吧。

她並不打算讓女嬰姓楊,有這姓,多少是個負累。

“小雪,雪,雪孩兒。”楊靜華呢喃出聲。

小女嬰還沒見過雪,雪,寒卻也純粹,取這小名利她,楊靜華想。

這名兒當真利她,孟冬,仲冬,季冬,雪孩兒都熬住了。

孟春之月,東風解凍。

云溪山頂的薄雪還未消融,但春風已暖人。

雪孩兒在屋內捂了整整一冬,已是圓潤康健不少,楊靜華給她繫上裘衣,抱著出了屋。

正院中的幾株黃梅開得正好,芬芳沁人。

黃梅,並非梅類,因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又得名蠟梅。(源自網路)

雪孩兒第一次聞到這般香氣,瞪圓了眼睛,小鼻子嗅個不停。

楊靜華點點她的鼻尖,嗔道:“怎這般愛聞香。”

雪孩兒這會能看清人了,仰面衝著楊靜華。

“呀,呀,哇,呀。”

“嗯?真這般喜歡?待會賞完讓鳴柳採幾枝放你房中去。”

“啊,呀,呀。”

“好,用這黃梅花給你制香膏。”

鳴柳好笑,分明是主子伎癢,雪孩兒哪知道什麼香膏。

她呀,最是對吃食熱衷,偏偏主子庖廚不通,討不了雪孩兒歡心,只能從旁找補了。

這些時日主子照顧雪孩兒不假人手,每日都是哄睡了雪孩兒才放心入睡。

為防著雪孩兒夜醒,才讓婢女們在夜間照看著。

鳴柳很是開心主子對雪孩兒的看重,以為多少能消解主子內心的苦痛。

雖說主子並不讓眾人稱呼“小主子”,但是誰能說主子沒有把雪孩兒放在心尖兒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