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這時也冷靜了,一想不對,若只是因著身邊的婢女僕婦,吉了不至於此。

再有,吉了這回病的也蹊蹺,雖他惱怒得想將一干奴婢打殺了,可心中清楚,她們伺候吉了再是盡心不過。

怎麼就因驚夢起了熱?驚夢?

驚?莫不是哪個無眼的蠢物,將府上這兩月發生的事在吉了跟前抖摟了出來。

應是了,這樣才有理。

他方才並未說發賣,心中想的是將這群蠢奴打殺了,哪裡說了發賣二字。

主君越想思緒越清晰,應就是了,不然吉了怎會無端說出發賣的話,又怎會突然懼了他。

他待她是再好不過的。

該死的無眼無主的蠢物,竟敢與吉了胡言,離間他們父女的情分,待找見人,他定要讓這蠢物知曉什麼是為奴的本分。

眼下,哄好吉了最是緊要。

“我兒,回身瞧瞧阿爺。你心疼這些奴婢,卻不能體諒阿爺嗎?

這兩日你病得厲害,阿爺的心也亂得厲害,待這些奴婢的確不如平日寬和,可那是怨怪她們沒有照顧好你。

難道奴婢們照顧不好阿爺的乖女,阿爺還氣不得,怪不得了?”

主君當真巧言,被他這麼一說,哪裡還有什麼惡主,分明只是慈父。

吉了好似聽進去了,依言回了身,望向主君的眼神中卻仍帶著一絲懼。

“您既待奴婢寬和,又為何要在寒冬時節將他們發賣?冬日最是難熬不過了。”

主君有意將話由從發賣奴婢上移開,不想吉了不如他的意。

他下意識想反駁,說府上這兩月沒有發賣奴婢,可這話未免太假,太容易被戳破。

正猶豫著呢,幾息之間,只聽吉了又說了話。

“阿孃從前最怕的就是冬日,冬日天寒,天寒就得買柴備炭。可柴炭價不低,買了也並不是日日都用得,只天實在寒,下雪結凍,阿孃才捨得燒些取暖。”

“阿爺,冬日實在寒冷,我不喜歡冬日。”

話畢,吉了靜靜望著主君,等他答話。

她說這些不是為了譴責主君,也不是為了得到他的憐惜,而是為了得到他的承諾,哪怕是一時的虛假的承諾。

見吉了由奴婢聯想到了己身,還如此情真意切,主君沉思片刻,突然笑了。

“我兒,瞧你擔憂的小模樣,竟真將阿爺比作了壞人不成?

是,府上這兩月是處置了幾個奴婢,可都是些欺主悖主的惡僕,不值當我兒同情。

我兒莫要被那等別有用心的惡僕騙了,更莫要因著他們的幾句閒言而誤解為父,那真是叫親者痛,仇者快了。”

吉了聽完,懵了一瞬,呆呆地想了一小會兒,猶豫著開口:“當真是惡僕?”

“當真。嬴忠就在這兒,讓他給你講講。”

一直沉默立在主君身側的嬴忠,得了話音忙抬頭,就見小主子一副求解惑的神情望向他。

嬴忠思緒飛快轉了轉,想出了幾樁雖惡卻不至嚇著孩子的事,簡略地說與了小主子聽。

以吉了一個孩子的見識,還不知道有些人即使未事先串通,也能圓好謊。

她想著既然主君是臨時起意,那麼嬴忠說的必然不是騙人的假話,況且他又說得那般真,全然不似信口胡編。

吉了蒼白的臉一下羞紅了,為著自己輕信旁人而誤會了主君,腦袋低垂在胸口,久久無言。

“我兒,抬起頭,萬不可因著那些個惡僕羞愧,沒得讓他們猖狂。錯的哪裡是我兒,我兒心善,何錯之有。

只怪為父沒有處置妥當,竟又遺漏了些許,讓我兒被那等別樣用心的惡僕給騙了。

府中是萬萬留不得這些個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