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過後,吉了與宗壽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

六月初,納徵,六月中,請期。

因著嬴府畢竟在河東,二禮皆在平陽侯府進行,不過,未免失禮,特請了嬴耒來侯府見證。

七月十七,親迎。

是日黃昏時分,宗壽從安陽侯府出發,往平陽侯府親迎吉了。

於禮,男方親迎時本該祭拜女方先祖,如何都不該在自家迎人。

偏,於情,滿都城誰不知曉嬴府的先祖與吉了其實無甚牽連,父都不似父,先祖又如何來得?

禮是人制定,自然可以因人而異。

再者,嬴耒又被請來了平陽侯府,吉了會由他親送,宗壽在明面已予了他尊重,更多就不該再要求。

說來好笑,嬴耒因著大婚的後三禮才終於邁進一直渴望邁進的侯府正門。

可,一切煊赫與輝煌已與他毫無干係。

宗壽親迎吉了,於嬴耒是一出戳破幻夢的戲,夢醒後環顧,發現自己的圖謀盡是空。

你問他悔嗎?他定是悔的。

他總是在想,若重回大媒登門的那日,他定不會露出喜氣,他會告知吉了他是被逼迫的,是權勢逼他,不是他圖謀權勢。

宗壽圖謀的是他的小吉了,他依仗的也是小吉了,怎麼就反倒將小吉了放在了次位?

若說嬴耒對吉了沒有絲毫真情,那也是虛言,可那點真情是因利而生,如何能勝過他自己?

嬴耒至今沒有想通,他與吉了之間不是由他,不是他想如何,是吉了想他如何。

他渴望以“女”為貴,卻忘了,到時最貴的不是他,是“女”本人,是他給了吉了機會。

即使沒有宗壽,也會有另一人,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吉了就會果斷與他割裂,而這其實是嬴耒一手造成的割裂。

那麼一個人于吉了是負累,嬴耒于吉了也是負累,她只得先借由那麼一個人拋開負累之一。

那麼一個人恰好是宗壽,嬴耒碰到宗壽,結果就是分毫利也得不著,若非有吉了,他如今的處境於宗壽已算得心慈手軟。

當著眾賓客的面,著爵弁玄端禮服的宗壽向嬴耒行了一禮,後從西階登堂,再領著廳中面南著純衣纁袡禮服的吉了從西階下堂,直往正門而出。

至正門,眾侍女攙扶著吉了入馬車,惠明隨侍入內。

待惠明放下車帷,宗壽上前將馬兒胸前的馬鞅授予吉了,惠明代為辭謝不受。

宗壽躬身行禮,回身為吉了御車,車輪轉動三週後將馬車交由御奴,宗壽乘其馬車先行回安陽侯府,在正門等候吉了。

平陽侯府在戚里正中,安陽侯府在戚里最南,宗壽的馬車直行而回,吉了的馬車則有意在戚里繞行了一週。

繞行回安陽侯府,宗壽於車前攙扶吉了下車,再從西階登堂,又入婚房,二人共牢而食,合巹而酳。

如此,禮畢。贊者、惠明與眾侍女齊齊出了房門,獨留夫婦二人在房中。

新婚的二人瞧著房門被掩上,安靜了一瞬,誰也沒言語。

吉了是無話可說,宗壽是有太多話可說,一時不知哪句話該先說。

“邈儀今日甚美,與以往的玉色想比,玄纁之色更襯邈儀。”

想了一想,宗壽先讚美了吉了,他今日是第一回見著吉了著玉色以外的服色,初見的一瞬就有驚豔。

吉了沒有言語,宗壽又想了一想,試探著伸手握住吉了的雙手,表衷心。

“邈儀,壽待邈儀一片赤誠。雖邈儀嫁與壽,是壽強求所得,但除此事外,今後無論何事,壽都不會強求邈儀。”

“哦?果真?”

任宗壽話說得動聽,吉了最多隻信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