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太陽未升起,姜大和女嬰已經吃完早食了。

姜大背起大揹簍,胸前繫著孩子,關上茅屋門,向著東邊走去。

走著走著,東方破曉,太陽緩緩升起,萬物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光也照耀在姜大身上,讓他內心霎時充滿了力量。

他駐足,看著日出對懷中女嬰道:“白日裡天上亮著的是太陽,太陽也很大很圓。等你再大些,每天抬頭都能看見太陽,也能看見月亮。你現在小,我們不急,慢慢走,總能看見的。”

絮叨完,姜大一路不再言語,埋頭趕路。

許是狀態好,歇歇停停,接連四日走了六十餘里,也終於到了沁水縣轄下。

姜大很是鬆了口氣,再這樣走上四日,就能到云溪山了。

蒸餅剩下兩塊,十文錢還沒動,怎麼都夠的。

這幾日,白天他負責趕路,女嬰負責睡覺,兩人互不干擾。

到了晚上才有時間交流,雖然是姜大單方面的交流。

但,女嬰已經能完全睜開眼睛了,真的是又圓又亮。

當姜大跟她說話,她就會睜眼看姜大,小耳朵還時不時的動著。

當姜大說“你啊,你”時,她知道說的是她,還會對著姜大笑。

姜大沒給女嬰起名字,覺得自己是個粗人,取不出什麼好名字,只你你的說著。

“你啊,怎麼這麼愛笑,是個多快樂的女娃娃呀,你的福氣大著呢。等把你送去云溪山,我也不回,就在那守著你。”

“我的福氣不如你,在那守著你,也不知道會不會拖累你。”

“我的家人因我而死,我是個不祥之人啊。以前在靈川縣,我們姜家”

姜大人老了,一些話藏了一輩子沒說,這會對著一個小娃娃反倒什麼都說了。

小娃娃現在還不懂姜大在說些什麼,但是她聽進去了,也記下了。

等她能懂的那一天,記憶會浮現,自然什麼就都懂了。

她想記得,就會永遠記得這一切。

從她被姜大抱進茅屋,到姜大給她餵食,再到一路給她安慰,跟她講述姜家人的故事,最後到姜大送她上云溪山的一切。

此時的姜大不會知道這些,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是做他想做的事,吐露心事也罷,送女嬰去云溪山也罷,都是他想做的事,哪用別人記住。

當然,如果女嬰能記住他,姜大也是會開心的,開心於有人記得靈川縣有戶姜家人。

又是四日,姜大終於到了云溪山山腳。

云溪山和姜大以前見的完全不同了,以前只是山林,現在四周開墾出了許多農田,這些農田三面圍著云溪山,中間有東西向的一條主道,和南北向的一條穿田埂的輔道。

有大片農田,自然有依附著的田莊,它們好似拱衛著云溪山。

姜大這些日子風餐露宿,形容憔悴不堪,臉色也透著灰敗。

沒等進主道,就被道旁守著的佃戶攔住詢問。

“你是哪來的,來云溪山做什麼?”

姜大抱著女嬰朝向佃戶,誠實答道:“撿到這個女嬰,想著給她尋個活路就來了。”

佃戶見女嬰可愛,態度並不惡劣。

“縣裡有慈幼堂,怎麼不去那。”

“這女嬰身子弱,在慈幼堂恐怕活不久。”

佃戶無言,想著山上的主子,一時不敢擅作主張,便說要向先稟告,讓姜大等著。

姜大應是,問佃戶要碗熱水,就在樹下鋪上草蓆坐著,給女嬰衝粉,他自己喝剩下的水。

想佃戶願意去稟告,那事情多半能成。

他靠在樹幹上,抱著女嬰輕輕悠著,心情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