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慶的紅色布幔鋪滿了院子。

賀新一步一步,步履緩慢地慢慢朝正房走出。

攝影機的鏡頭順著他的目光就見黑漆漆的大門虛掩著,透過視窗裡面亮著橘黃色的光。

這一刻他的神情是凝重的,目光是堅毅的,只有微微顫抖的嘴角才暴露了他內心劇烈的波動。

“唉!”

盯著監視器畫面的胡梅突然暗暗嘆了一口氣。她現在雖然拍的是電視劇,但別忘了她也是北電78屆導演系的一員,也曾拍出過《遠離戰爭年代》、《芬妮的微笑》這種在海外獲過獎的文藝片。

此時鏡頭裡的那個演員,真的是太穩了,瞧著幾步走的,幾乎就是一步一個腳印,只有從他顫抖的嘴角才能體會到他內心的波動。

什麼叫舉重若輕?這就是舉重若輕。沒有任何浮誇的表情,這種內斂的表演無疑充滿了令人震撼的力量。

這一刻甚至讓胡梅生出了一種無力感,彷彿自己這個導演絲毫沒有發揮的餘地,只要坐在這裡喊:“開始!”

然後靜心欣賞,完了喊聲:“卡!”

就完事了。

畫面中賀新走到正房前的臺階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跨入了這扇門,那就意味著跟自己初戀的訣別。

這種情緒很容易代入,就好比原本自己跟女朋友如膠似漆,然而自己卻不得不要跟一個從未謀面的女子在一起,這種內心的掙扎真的會讓自己的心很痛,以至於讓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踏上臺階的時候,身體還不由踉蹌了一下。

一級,二級,三級……短短七八級的臺階,他走的格外艱難,而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黑漆漆的大門。

不知道為什麼從賀新走進院子到如今邁上臺階的那一刻,看的胡梅鼻子發酸,甚至都感覺到自己的肝兒疼。

她是被感動到了,她很驚訝自己會感動,作為一名性格堅強的導演,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動了。

她掩飾著揮了揮手,示意外面的灑水車可以開始工作了。

拿著對講機的副導演趕緊通知。

不多時,片場中天空中便迷漫起了一片水霧,從淅淅瀝瀝的小雨,開始一點一點的增大。

而賀新似乎置若罔聞,之前的鋪墊已經足夠了,當他走到黑漆大門外的那一剎那並沒有多猶豫,直接抬手準備去推門。但是當他的手即將要碰到大門的時候,動作突然定格了,因為他聽到了裡面自己從未謀面的新婚妻子和丫頭的對話。

賀新這個舉手敲門的動作大概定格了十幾秒鐘,按照他的經驗判斷,這裡應該是一個剪輯點,他刻意留出了足夠剪輯的時間。然後才悵然若失地轉過身體,看著院內逐漸下大的雨,愣了片刻,走下幾級臺階,讓自己沐浴到雨水之中,這一刻他需要清醒一下。

在表演時還能留出剪輯點,這是他上輩子看《曉說》時曾聽到矮大緊吹噓道明叔的演技時提及過。當然曾經在《中國式離婚》中合作過,他對道明叔的演技那是真心的佩服。

只是相比半路出家的偽導演矮大緊的後知後覺,經驗豐富的胡梅一眼就看出了賀新的用意,儘管她對賀新在鏡頭中各種出其不意的表演早已習慣,但此刻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從屋簷上滴落的水珠砸在他光禿禿的腦門上,雨水打溼了他的前襟,鏡頭又透過他的視角,掃視溼漉漉的院內,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悽風冷雨。

終於他緩緩的轉過身,再次走上臺階,伸手推門的瞬間稍稍遲疑了一兩秒鐘,然後動作乾脆的推開了黑漆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卡!”

從對講機裡傳來的導演的聲音格外高亢。

只是還未等她說“過”的時候,就聽到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