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過後,秧終於是把蠟燭熄滅了,就是總感覺花的時間久了些,我也懶得睜開眼睛去看她幹了些什麼。

“穗姐姐晚安!”秧在被子裡摸了摸我的手腕。

“嗯,晚。”

…………

許久。

此前多年的逃荒,以及總是被人陷害的過去,養成了我一種說不上壞的壞習慣——過度的警惕,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心神不寧,難以入睡,而今天很不巧的是,窗外對門的那戶人家不知道在幹些什麼,一直有些細細微微地聲音傳來,弄得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間客棧的隔音是不太好的,不過我也一直沒有聽到良那邊有什麼動靜,想必是已經睡著了。

“咳咳……”

有點難受。

但是也是老毛病了,習慣了。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想去桌子上拿下水喝。

“穗姐姐?”一陣小小的聲音從我的身旁傳來。

“還沒有睡著嗎?”

“還沒。”我頓了頓,“抱歉,吵到你睡覺了嗎?”

“唔……沒有,我本來也就睡得沒那麼快。”秧好像揉了揉眼睛,夜深了,房間裡黑漆漆一片,看不太清。

但是從秧略帶睏意的語氣中,我還是可以聽出來,她應該是被我吵醒了的。

“穗姐姐……”秧的聲音小小的,好像快要睡著了一樣。

“怎麼了?”我柔聲問道。

“咱們是不是到徐州就要分開了?”

,!

“……”我沉默了又一會,這些我們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其實我是不太忍心擺開來說的。

“是的。”我沉聲應道,想必以秧的聰明,也應該是早就明白的。

我們本就不是同路人,我和良是無處歸棲的野貓野狼,而她確是一個久在樊籠裡的金絲雀,只是短暫地旁邊我們一程,從來不曾真正地見識過外面的兇險。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想必,秧的父親一定也是不放心秧跟著我們的,所以到了徐州就是我們分開的時候了。

“那穗姐姐會記得未秧嗎?”還是小小聲的,但我可以聽出秧其中的情緒。

“會的,我和良還要去揚州看望幾個朋友,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回徐州找你。”

“真的有機會嗎?”

“……”

“有的。”

其實我們都清楚,身處亂世。分開了就再難相聚了。

她很聰明,她自然清楚的。

不知為何,我猛地想起了瓊華,當年我們和她告別的時候,她也問了一個和秧現在差不多的問題,那時候的我也能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分別和永別的區別。

那麼瓊華呢?

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問良這個問題的呢?

想來是跟秧差不多的。

人們總是這樣,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了,卻還是忍不住想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跟自己預期不一樣的結果。

一句話了,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了,而是各自陷入了沉默。

有人說,

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悲傷,

就像這場雨曾經下過,

有的人曾經存在過,

我們終究要慢慢明白,

而有些告別,

就是最後一面。

:()穗歲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