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門口的兩個侍衛並未阻攔,宋橋心裡就惱道:

“那兩個傢伙莫非瞎了眼?”

只要無須保密,他外出辦事住霸王店,白吃白喝,而且不容許出現不相干的人。

他正待喝叱站崗的侍衛,那行人已走進樹林。

他一看到那行人的主人,就知道侍衛為何不攔阻了。

主人氣宇軒昂,身邊卻是一個叫花子。

兩人肩並肩捱得很緊,顯然是沾親帶故的。

從神情看來,兩人好像賭上氣了。

葛兒不知道宋橋的規矩,茶館來客再尋常不過,他當然不覺得奇怪。

主人身材高大,兩把濃眉斜插鬢角,顴骨高高隆起,一雙細長的眼睛顧盼之間精光閃爍,令人望而生畏。

葛兒看他一眼,就覺得絕非平常人。接下來的事讓他驚奇。

主人大喇喇坐下來,同時坐下的不是四個衣著整齊的同伴,而是衣衫襤褸的叫化子。

葛兒好奇地打量著叫化子。

叫化子其實很年輕。雖然穿得破破爛爛,但眉目間跟主人一樣,透出桀驁不馴,只是多幾分俊氣和斯文。

顯然是個落難公子。

四同伴站在他們背後,直等到主人招呼,才圍著另一張桌子坐下來。

不用說,四人是家丁或者侍衛。

主人聲如洪鐘,對落難公子說:

“我們好好談談,到京城找你好多天,要不是我告假期限到了,要趕回南京,也不會在這兒碰巧遇到你。你真的打算走到南京?”

“是的,爹。”

葛兒聽他喊爹,料到年輕人落到這地步,肯定遭許多罪。

“現在你還想跟我到南京去?”

落難公子沒想到有這一問,愣了愣才點頭。

茶博士端上茶點。

主人端起茶呷一口,皺起眉頭說:

“鄉試剩沒幾天,你寄籍北京,還要回南京,一來一往耽擱許多時間不說,親朋探望,又得浪費你多少時間!這幾年光陰讓你糟蹋得還不夠嗎?”

落難公子臉紅了一下,囁嚅著說:

“我放心不下爹。京城的街頭巷尾都談論閹黨的事。所有大臣都向劉瑾上過紅本,從他府宅裡搜出的紅本,唯獨沒有爹的。謠傳說爹找關係將自己上的紅本,在那天晚上全拿出來毀掉。”

葛兒一直為劉瑾的事揪心,並未關心京城傳的謠言。

他搜尋枯腸,也想不出哪位大臣沒有先給劉瑾上紅本。

主人說:

“你不是關心爹,你沒臉在京城待下去才是真的。為一個妓女,幾萬兩銀子花光,流落街頭……”

落難公子痛苦得臉色都綠了,嘶啞著喉嚨喊道:

“爹不要這樣說蘇姑娘,她是個好女子!”

主人冷笑道:

“葫蘆巷是好女子呆的嗎?她不是叫蘇三嗎?——還有一個藝名叫玉堂春,對吧?好女子犯得著用藝名嗎?全京城都知道你的事了,你以為爹不知道?

主人說到最後聲色俱厲。落難公子難受得臉都扭曲了,後來連淚水都流下來了。

葛兒偷偷看了,母親一眼,發現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料到主人的話無意中傷害她了。

落難公子呻吟似的說:

“爹,求您別說了。除了死,誰也不能將我和蘇姑娘拆散。”

葛兒以為主人勢必大怒,沒想到他反而得意地笑了:

“這才是大丈夫所為,才像我的兒子。自己喜歡的事,認準就幹,風言風語算得了什麼?”

言下之意很為他的兒子驕傲。

落難公子以為聽錯了,或者他一直擔心父母不能容納蘇姑娘,話好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