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去憂他們終究還是小覷了李妙兒的聰慧與敏銳。

自梁國賦刻意在田府附近練兵那日起,李妙兒便開始有意無意在府外徘徊。

城中賦稅激增,百姓苦不堪言,這樁樁件件她都看在眼裡。

加之向來對她關懷備至的父親,近日毫無音信,聰慧如她,很快便猜出梁國賦恐怕要對小石崗山動手。

雖說她從未親身經歷過這類紛爭,但在山寨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對江湖與朝廷的糾葛也略知一二。

她深知自己不能給乾爹添麻煩,便默默將擔憂藏在心底,滿心期待著乾爹和林哥哥能想出妥善的應對之策。

然而,當林去憂帶著她重回山寨的那一刻,她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一切。

乾爹和林哥哥,怕是也無計可施了。

小石崗山的夜,靜謐而深邃。

仰頭望去,浩瀚夜空繁星閃爍,像是無數細碎鑽石灑落在黑色的綢緞上。

微風輕柔地拂過山林,樹葉沙沙作響,偶爾傳來幾聲蟲鳴,在這濃稠的夜色裡交織出別樣熱鬧。

往常那個活潑懂事的丫頭,今夜卻連晚飯都沒和林去憂他們一起吃。

她獨自待在房間裡,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在一處能俯瞰李妙兒房間的屋頂上,林去憂身著一襲白衣,靜靜坐在瓦片上,手中握著一壺溫熱的酒,水汽裹挾著酒香,在清冷的空氣中緩緩飄散。

於伯如鬼魅般悄然出現在他身旁。

林去憂臉上並未閃過絲毫意外,他將手中熱酒遞向於伯,誰知這個瘸腿老馬伕早有準備,他輕輕晃了晃腰間葫蘆,酒水碰撞,發出清脆聲響,笑著說道:“小老兒自己帶了,熱過的酒可沒那股子醇厚勁兒。”

林去憂應了一聲,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笑意,然而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那俊美的臉龐卻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憂愁。

於伯仰頭喝了一口葫蘆裡的酒,目光投向李妙兒的屋子,瞬間明白了自家公子擔憂,語氣平靜說道:“公子不必自責,就算是季家那丫頭,在這事兒上也是有心無力。如今我們勢單力薄,切不可深陷其中。江湖事,自有江湖的解決辦法。不然,就算躲過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就算小老兒出手殺了梁國賦,我們一走,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梁國賦冒出來,無窮無盡。要解決問題,還得從根源入手。”

林去憂神色溫和,淺笑道:“於伯,我都明白。”

於伯深深看了林去憂一眼,恍惚間,他意識到自家公子已然長大成人,而自己也在歲月磨礪中漸漸老去。

他想起公子年少時,便經歷比李妙兒此刻更為悲痛過往。

心中一緊,又是一口烈酒下肚。

林去憂凝視著李妙兒的房間,神色關切,說道:“我就是擔心李妙兒這丫頭會做傻事,心裡放不下,來看看。”

“放心吧,公子,要說關心李妙兒,還有個人比你更上心呢。”於伯咧嘴一笑,一嘴泛黃牙齒在月光下格外顯眼。

林去憂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

李妙兒房間裡,燭火如豆,在微風下搖曳不定,將她滿是淚痕的面龐映照得愈發楚楚可憐。

她坐在床邊,原本洋溢著青春活力臉上,那份二八少女獨有的天真快樂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怨恨與殺意。

清冷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床邊那把散發著寒芒匕首上。

這把匕首,是母親在她八歲時送給她禮物,承載著她對母親思念回憶。

李妙兒心中暗自思忖,要是梁國賦死了,北霜城是不是就不會與父親開戰?

要是梁國賦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城內百姓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