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說不清,一殿為臣的屠岸賈與趙盾之間幾時有了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恨意強烈到非要置他於死地,更要堅決地滅了趙家滿門不可。

趙盾是趙武的祖父。晉國著名的賢臣,憂國憂民,廣受愛戴。卻被兩個人所惡,一個是國主晉靈公,另一個就是屠岸賈。這兩個人的怨念加在一起壓倒了一切愛戴的聲音。在晉靈公的授意下。大將軍屠岸賈為了除掉上卿趙盾可謂煞費苦心。

他安排了三次暗殺行動。第一次“遣一勇士鉏麑,仗著短刀,越牆而過,要刺殺趙盾,誰想鉏麑觸樹而死。”

鉏麑是春秋時著名的義士,晉國的力士。他為趙盾而死,傳為佳話。《趙氏孤兒》裡寫他受屠岸賈差遣去刺殺趙盾,《左傳》上寫他受晉靈公的差遣,此事看起來更像是君臣二人的合謀。

作為一個死士。鉏麑是晉靈公的親信無疑。他必須完成任務。可當鉏麑看見早早起身,冠帶整齊的趙盾時,他愧疚了!一個為國為民的人啊,夙夜憂勞,他睏倦但只能在席子上坐著打一個盹,一會就要起身上朝,有無數事情等著他去決斷。而晉國的國主呢,每天不務正業,只知淫樂,更不知愛惜百姓,喜歡在高臺上用彈弓射傷百姓,趙盾勸諫他(當然不只這一件事),他就怨恨趙盾,要置他於死地。

趙盾全然不知危險來襲。死神就站在門口對他灼灼而視。他在朦朧中所想的是,今日又該如何上朝陳奏,衝破阻力,使那些有利於國,有利於民的政令得以下達,實施。同時還要繼續努力勸諫主上,使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改正自己的惡習。

《趙氏孤兒》(2)

鉏麑握著短刃,看著洞開的大門,閃爍的燭火,遲疑了——在光明坦蕩的趙盾面前,他覺得自己和主謀者都是那麼卑鄙齷鹺。腳不能抬起。

一個君主暗殺一個大臣,一個賢德正直的大臣,本就是一件卑劣的事情,若是,因為君主的私怨懷恨,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他可以輕易地進去殺死趙盾,可是他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趙盾不只是一個好人而已!他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支柱,是實際上的施政者,是百姓岌岌可危的希望。有他在,至少靈公的胡行妄為會有得到遏制。沒有了他,這個國家將會更加一塌糊塗吧!

他怎麼能夠,聽憑一個昏君的擺佈。摧毀一個國家的中流砥柱,把一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國家推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主上,我不能完成你交付的任務。大人,我不能對你下手。

既要忠於君,又不能背於義,鉏麑夾在當中,惟有以死明志了!以我卑微的生命來暫時化解你們之間的矛盾。即使它可能一點作用也不起。我至少順從了自己的心意,沒有淪為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明知是錯,還糊塗地堅持下去。

看見我的屍體。希望,你能有所警惕吧,大人。

趙盾是個成熟的政治家,看見撞死在槐樹下鉏麑的屍體,轉念之間已經猜到了來龍去脈,他木立良久,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該上朝去了。他吩咐左右,厚葬此人,此事不要對任何人洩露。

鉏麑觸槐而死的事情還是流傳出去。人們在感慨的同時也不免為趙盾擔憂著,陰謀總是綿延,不那麼容易就停止的。

某日。西戎國進貢了一頭靈獒,靈公非常喜歡它,將它賜給屠岸賈,屠岸賈由此得出第二個殺人的靈感:“自從得了那個神獒,便有了害趙盾之計。將神獒鎖在淨房中,三五日不與飲食。於後花園中紮下一個草人,紫袍玉帶,象簡烏靴,與趙盾一般打扮。草人腹中懸一付羊心肺。某牽出神獒來,將趙盾紫袍剖開,著神獒飽餐一頓,依舊鎖入淨房中。又餓了三五日,復行牽出那神獒,撲著便咬,剖開紫袍,將羊心肺又飽餐一頓。如此試驗百日,度其可用。”

於是上朝去,對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