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記得那年是在春節的時候,阿根廷中國城貼著的春聯是“萬里藍天群星燦爛,九州大地百業繁榮”。

她爸禁了她的信用卡逼她回家過年。但她不想回去,所以在一家當地華人開得奶茶店裡打工。老闆是個話非常多的女性,但凡被她抓到你面對顧客的時候沒有笑,那完了,她會就“顧客是上帝”這件事從當天開始上班講到下班。但因為時薪給得比較高,同時排班的數量又比較多,來錢的速度還是很快。

同時拜程心一直有健身的習慣,手臂上的腱子肉,讓她在搖奶茶這件事上很有天賦。雖然是個天生冷臉,但因為做事情手快,力氣大,西班牙語比較好,所以老闆對她其他方面倒是沒有太多意見。程心原本的打算只打一個月的工,攢錢買張機票飛到美國,找自己的朋友去救濟自己。

結果遇到了錢釗。

釗,始見於金文,本義指削損、磨損,後引申出勉勵之義。

程心知道的名字裡帶“釗”的名字只有李大釗,下意識就把對方的臉和鬍子一把的魁梧男性聯絡在了一起,彷彿隨時隨地都能夠大喊一聲“共剷zy好!”

程心永遠會記得那個結霜的早上,記得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晨光如何漫過錢釗髮梢結出金色的花。她推開發出吱呀聲的奶茶店木門,看見錢釗正踮腳擦拭彩繪玻璃上的水汽。女孩的面板白得像被晨霧醃漬過的骨瓷,挽起的袖口卻露出小臂肌肉緊實的線條,藍圍裙繫帶在腰間勒出鋒利的摺痕。

\"新來的?\"錢釗轉頭時,珍珠耳釘在頸側投下晃動的光斑。程心被那口吳儂軟語驚得不小心碰翻整桶椰果,黏膩糖漿在地面炸開珊瑚狀的紋路。

“對,剛來一個月。”程心說。

“我剛剛放假,最近剛剛回來打工了。你之前應該沒見過我,但我是這家店的老員工了。但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我很嚇人嗎?”錢釗說。

“我還以為會是個男生。”程心撓著頭,很難解釋李da釗突然變成林黛玉這件事的恐怖程度。

“哦,很多人看見這個名字第一反應都是這樣。”錢釗笑著說,“主要我之前取著一個一看就是女性的名字,我不太喜歡,可能有點ptsd,所以後來換的時候就給自己換了個反差很大的。”

“你原來叫什麼名字?”程心有點好奇了。

\"招娣,厲害吧?而且我還真給我爸媽招來了個弟弟。\"錢釗用很平靜的語氣說。

程心有點被這個地獄笑話嚇到了,差點又打翻一桶珍珠,幸好她眼疾手快接住了,否則估計真要直接被店長開除了。

程心嘴巴張開又閉上,這話實在是有點難解,最後想了半天,說了句,“爸媽起名字都很敷衍哈。像我,我叫程心,我爸媽當時想的是人要開心,就叫程心了,多少帶點隨便。我小時候懷疑過我爸媽是不是不識字的。真的,誰家爸媽能起這麼不靠譜的名字。”

”但你爸媽起名字的時候想著的是要讓你開心。這點已經超過老鍾國99%的爸媽了。”錢釗說話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一邊說一邊把抹布擰乾,晾在了臺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