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晚要走的。

自己只是一個什麼也沒有的普通人,而他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相差太大了。

就算他現在和自己很好,早晚也會離開。

……

所以,這一切,其實都是自己從靈魂深處、從前一世帶過來的自卑感在作怪嗎?

那南低下頭,拳頭握緊。

按照以前的想法,寫小說、出版、掙錢,娶一個妻子,養一個孩子,然後就這樣過一輩子吧。事情很簡單,目的很單純,只要努力,一定可以達到的。

何必冒險去做那些未知的事情呢?

何必呢?

他要走就走吧,徹底從自己的世界裡走出去,然後自己就可以按照預定的路線有條不紊地走下去。

何必再和他攪和?

……何必呢?

那南站在寢室中央,光線很暗。他的影子成為模糊地投射在窗簾上,靜止不動。

不知道站了多久,時光好像一條靜止的小溪,似乎沒動過,似乎又快速地流走了。那南微微抬起眼,正對著的電腦螢幕上東方西瓜的視窗一直在抖動。

東方西瓜:幹什麼去了?

東方西瓜:有事嗎?

東方西瓜:吭一聲啊。

東方西瓜:不在?

螢幕上的字幕又跳了跳。

南極星:對不起,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東方西瓜:啊?

那南來不及關掉電腦,打完那一行字之後就飛快地往寢室門外跑。

管他是什麼人!

就算他是國家主席又怎麼樣?

就算自己平凡普通到極點又怎麼樣?

就算兩個人天差地別又怎麼樣?

怕什麼呢?

自卑什麼呢?

喜歡這種東西,沒有因為人的身份而有高低貴賤之分。

那南跑得太急,腳一下子勾到椅子腿,身子頓時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摔得他倒抽一口氣。那把椅子也被他勾到在一邊,跳了兩下不動了。

那南連忙爬起來繼續往門邊走,那條腿摔得隱隱作痛。那腿在車禍之後,被摔打總會奇痛無比。他放慢了腳步,一瘸一拐地往靠近門。

一邊走一邊想,如果追不上他,可以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他不接自己的電話,那麼可以發簡訊。如果他連簡訊都不回,自己就找上門去。

他是一個過客,可以任意而自由地從自己的世界裡出現消失,那麼同樣的,自己也可以死纏爛打地闖到他的世界裡去。

或許會遇到很多未知的情況,也可能會出乎自己的預料。

但是那沒關係,反正死過一次,這一世自己的大部分心願都實現了。不就是找不到老婆嗎?

如果能擁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那又有什麼關係?

那南就這樣想著,伸手開啟了門。

驀然,他的身軀頓住了,他的腿拖著,身子前傾,手還放在門鎖上,身體形成一個可笑的姿勢。

趙誠焰就站在門邊,滿含笑意。他穿著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套著一條灰色的圍巾,身形頎長挺拔,全身上下散發著無可名狀的優雅。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站了很久。灰色的走廊在他的身側沿生,使他的身體看起來有種極其突兀而又惹眼的感覺,彷彿被放置這裡的雕像,不會移動。

那南的眼睛睜大。

漆黑的瞳孔裡,倒映出那人溢滿溫柔的眸子。

原來……

他一直……

都在等著自己嗎?

恍惚著,身體忽然被擁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耳畔有人輕聲地說:“你終於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