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蛇歧八家。

議事的大屋後山有座私人宅院,面積不大不小,三面環山,第七十五代大家長櫻井七海就住在這裡。

宅院是近兩年才新建的,歷經數月之久,竣工之際,櫻井七海便從櫻井家搬到了這裡。

之所以如此大費周折,便是要向蛇歧八家和治下幫會宣佈自己整頓日本黑道的決心,同時也意味著從此以後蛇歧八家再無內三家外五家之分。

翠綠色的葡萄藤蔓攀附在迂迴的長廊頂上,紫黑色的果實從長廊頂棚連續的縫隙中垂下。說是長廊,倒更像是能供人來往的葡萄藤架。

木屐嗒嗒地走過,侍女們身著小袖和服,頭髮後插著或粉或橘黃的木釵,像是江戶時代的打扮,她們手裡捧著裝有粥碗銀勺的托盤,還有一些大家長的換洗衣物。

戴著白色英倫禮帽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來,筆挺的白西裝胸口插著鮮豔如血的紅玫瑰。

帽簷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中年男人的面貌,只能依稀辨認出帽簷下是一頭銀髮加墨鏡。

侍女們停下小碎步向男人行禮,像是早已得知男人會到來。

“見過先生,大家長已經等待您許久了。”

男人笑著點頭:“你們大家長傷勢如何?”

“並無大礙,醫師叮囑大家長她好生休養。”

男人再次點頭,告別這些大家長的貼身侍女後,他走進了長廊,琳琅滿目的葡萄串像水晶吊燈似的掛在他頭頂上空,一眼望去綿延不斷,彷彿進入了葡萄種植園一樣。

男人也不客氣,挑一串個頭不大的葡萄,用脫掉的手套擦了擦就吃下一顆。

葡萄的口感倒是甘甜多汁,不愧是大家長精挑細選。

雖然放棄了對日本分部的人事管轄權,但男人仍然還具有高出大家長的決定權,所以日本分部的動作幾乎也不會逃出他的眼線,至於對方為何種下這麼多的葡萄,男人只能認為這想必就是個人愛好。

長廊兩側種著枝幹嫩黃的油竹,茂密的竹葉使得太陽光都照不進長廊裡,風一吹,竹林就沙沙作響。

再往幽徑裡去,就能聽到如鳴佩環的流水聲和水車的咯吱聲。

等到長廊走到盡頭,男人適應了光線後,入目就是亂石壘起的清澈魚池,十數只色彩斑斕的錦鯉正在池中緩緩遊動,彷彿懸空似的,偶爾會有那麼一兩隻魚兒忽然扭動帶起水面的漣漪鑽進岸邊的石縫裡。

櫻井七海正專心致志地站在魚池前,女人穿著一身紫色素服,盤著島田髻,銀釵插在腦後,手裡拿著裝有餌料的白色瓷碗和菸斗,氣質冷豔而端莊。

“水至清則無魚。”

“校長知道這句話後面是什麼嗎?”櫻井七海朝著魚池裡撒了一撮魚料,動作慵懶,似乎不願過多浪費力氣。

“人至察則無徒。”昂熱平靜地說,他脫下了帽子,將剩下半串葡萄放入帽兜中,順便給出一箇中肯的評價:“葡萄很好吃。”

櫻井七海背對著昂熱微微頷首表達對這個評價的感謝,但語氣依舊漫不經心。

“校長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又何必如此呢?”

水如果太清,就沒有魚了;人如果太精明,就沒有夥伴了。而昂熱,好一招瞞天過海的金蟬脫殼,從毫無存活機率的襲擊中“死而復生”,並且徹底擺脫了從前的身份。

然而這樣做的代價就是他從此要孤身一人再不能輕易地拋頭露面,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昂熱捋過自己的銀髮,語氣淡然:“有些事情只能我來做,不能是卡塞爾的校長來做。至於結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既不是智者也自認為不是愚者,所以半得半失對我而言倒也還能接受。”

櫻井七海沉默了一會,暫停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