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數天前,北極。

Fordypningsrommet旅館內,五十多歲的因紐特研究員卡爾憑藉數十天的相處,已經漸漸獲得了雪的部分信任。

老人正在為今天的研究做準備,他將一小疊卡通貼畫和白紙放在桌上。

之所以不用筆,是因為女孩根本不會寫字,然而讓他真正感到棘手的還是女孩強烈的應激反應。關於這點,凱撒等人也和他明確交代過,不要明顯地詢問或者審視,他的任務只是在這段照顧期間內,儘量安撫雪的心情,能獲取一些女孩願意說出的情報是最好。

老人取下別在胸口上的單片老花鏡,夾在眼眶中,細鏈掛在耳邊,此時他看上去像一位來自上世紀的紳士學究。

小屋裡點著香薰蠟燭,火苗徐徐燃燒,光彩透過玻璃外罩投射在牆壁上暈開,既似星星點點,也如極光飄渺。這種特製的蠟燭在點燃後會散發出清冷的微香,一陣陣地幽然,讓人彷彿漫步在雨後的森林中。

雪摟著枕頭站在窗邊,她一動不動,像根佇立在湖畔的枯枝,連呼吸都靜止了。

“talini……talini……”老人輕聲喚了喚女孩的名字,但女孩置若罔聞。

見到女孩毫無反應,老人撥了撥鏡片,他有些奇怪。經過這些天的熟悉,老人很清楚雪的脾性,像一隻時時刻刻都保持警惕的白鼬,黑溜溜的眼睛看向誰都抱著戒心,可能呼喚她無法得到她的回應,但必然會引起她的注意,就像風吹草動。

儘管卡爾已經年過半百,但走起路來卻還是精神抖擻,他保持一個和雪適中的距離來到窗邊。放眼望去,外面的世界像是蓋上了一層雪被,天陰沉沉的,白茫茫的大幕之下,卡爾沒看到一處值得矚目的地方。

就在老人疑惑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從雪的體內爆發出來,單薄的白裙無風自動,宛如實質的壓迫沿著女孩的立足點向四周擴散,玻璃和牆壁紛紛如蛛網般開裂,巨大的動靜引起了隔壁溫妮和格納徳的注意,他們迅速反應過來,並向這邊靠攏。

卡爾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捏住,使他喘不過氣來,沉寂多年的血液在血管裡重新沸騰,狂亂的衝撞,似乎要破體而出,他驚恐地顫抖,似乎身上揹著無數沉重的山,雙膝如灌鉛了一般,根本不聽他的使喚,他只有一個念頭,跪下。

玻璃罩不堪重負地四分五裂,蠟燭的火焰瘋狂搖曳,照得雪的影子忽大忽小,猙獰可怖。

死亡的氣息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緩緩纏繞上老人的身子,單片鏡碎裂開來,他的視野變得猩紅,血管爆開,在失去視力前的最後一刻,他看見雪驟然亮起一雙璀璨的黃金瞳,朝聖般虔誠地望向遠處的天幕。

“那裡...有什麼?”

此時生命似乎被卡爾拋擲腦後,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無與倫比的求知慾望,到底是什麼?是什麼東西?讓雪為之動容,為之失控。是利維坦嗎?老人突然想到這隻神話裡的巨獸,他們此行的目標出現了嗎?

他拼盡全力試圖睜開眼瞼,想在最後一刻親眼目睹下那種存在,可是他沒能看到作為他學者生涯的輝煌結尾。

陰沉的天幕下,梭狀流光一閃而逝。

雪再也控制不住體內洶湧的威壓,她的吼聲越來越高亢,周遭一切都隨著她的吼聲震盪,格納德和溫妮踹開房門卻只能捂住耳朵,那聲音能穿透耳膜鑽入頭蓋骨,在他們腦海的最深處迴響。

就像那次在YAmAL號上的失控一樣,只是這次沒有潮海般的蛇群,也沒有被蛇群撕咬的阿巴斯。

可是她依舊下達了死亡的命令,這個因紐特女孩含著滿口鮮血,目眥欲裂,毫無理智地對著周圍所有的生物喝令,

死!去死!去死!她無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