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煥發一新,是國家之福。

劉瑾本人卻禍在不測。

大禍不在劉瑾生前發作,必在劉瑾身後發作。

也就是說,劉瑾折辱百官,總有一天,新賬舊賬都會翻出來算一算。

張彩與曹元都隱隱覺得,正德悠閒地做甩手掌櫃,但總有一天會出來做好人。他會犧牲劉瑾,給被折辱的文武百官一個交代。

這是官場上規律,並且不斷地重複。

有時禍害不大,有時為禍慘酷。

道理並不難懂,可為了做高官,即便賠上性命而在所不惜的,也大有人在。

可總有人把命看得更值錢,不願冒險。

比如張彩,還有他曹元。

他們知道與劉瑾太親密並非好事。

張彩是劉瑾最信任的人,但他從不像焦芳教劉瑾殘酷無情。

他仍舊在名譽上做文章。

別人對劉瑾當爹孃敬畏,他卻自始至終跟他平起平坐。

他看著曹元想,若非清理倉儲,曹元怕逃不過去,是不會跟劉瑾搞到一塊兒。

他仍在陝西做他的巡撫,劉瑾也一直記念他的救命之恩。

至少不會這麼快捲進來。

正德五年二月,兵部尚書曹元入閣,取代劉宇。

曹元入閣後,整天在內閣設宴喜樂,不問政事。

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裝瘋賣傻。

曹元嘻笑作樂,焦芳很難理解。宰相弄出這副模樣,虧他做得出來。

但他屈得下來,焦芳又不無佩服。

焦芳當然知道曹元為避禍而已。

看他嬉笑作樂,焦芳的退志就有十分了。

劉瑾雖狠不下心免他的職,但對他的態度大不如前。

有時在大庭廣眾中辱罵他們父子。

勢利小人見風使舵,也紛紛彈劾他。

還一些人在劉瑾面前極盡詆譭之能事,說得焦芳一無是處。

焦芳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他入閣後,從來都是他使絆兒為難李東陽。

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對他逆來順受的李東陽會忽然來一下狠的,叫他措手不及。

退下之前,他最不放心的是焦黃中。

他深知兒子志大才疏。

李東陽在殿試時給焦黃中一個第四名,算很給他面子的。

他藉此謾罵李東陽,無非是要李東陽心煩意亂,不勝其煩,也許告老返鄉,自己好當上首輔。

知子莫若父,焦黃中的才能,瞞得過誰也瞞不過他。

他想在退下之前給焦黃中做好安排。

中進士後,焦黃中破格入翰林院當編修。

他這一破格,好多人也跟著破格,連不學無術的劉仁也破進翰林院。

考中庶吉士的進士,一個個都羞於與他們為伍,覺得被他們辱沒了臉面。

破這次格,焦黃中仍沒根基。

過兩個月,這天劉瑾正休沐在家。

一個內行廠的校尉橫衝直撞跑進他的書房。

他撲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說:

“寧夏兵變了!”

劉瑾大吃一驚。

校尉對兵變了解不多。亂兵封鎖各要道,聽說連安化王也捲入兵變。

他怕脫不開身,沒有探聽清楚,就進京報告。

劉瑾很快鎮定下來,去年遼東兵變震動天下。

結果派一使者,花一筆錢就平定了。

他以為清理屯田傷害寧夏將士的利益,他們以朝廷有處理遼東的先例,也兵便向朝廷討價還價。

劉瑾想,安撫可一不可再,不能一味姑息養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