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硨磲佛珠。

求證百八三昧,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

他說,願你如此。

我輕輕地撫過它,心下竟有些許苦意。

我低頭看著手機上涼生的號碼,熟稔於心的數字,已有多久不曾接通,而我,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終沒有撥過去。

午夜,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程天佑。他康復了,在他張開雙眼的那一瞬間,一顆子彈穿過了我的胸膛。

我甚至沒有時間,向涼生道一聲再見。

我驚醒,漫漫長夜,我按下了他的手機號碼,我想不顧一切地對著他哭,我想告訴他,怎麼辦,我遇見程天佑了。

可聽筒裡傳來的女聲,讓我的狂躁漸漸冷卻——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怎麼會這樣?

我呆呆地看著手機瑩亮的螢幕。

那一夜,我打遍了國內所有朋友的電話。

他們給我的統一答案都是,聯絡不上他,聽說,他去了法國了啊。難道不是嗎?

我將有著他名字的手機,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眼淚蜿蜒而下。

涼生,怎麼辦?我遇到了一故人。

他已是一柄足以刺死我的劍,他是一場足以焚燬我城防的滔天烈火。

可是,你在哪裡?

就彷彿是一生都償還不了的債。

那些日子,我一直守在這個叫作程天佑的男子身邊。

他規律而又自律地生活著。

JEANNE幫助他記錄身體情況,我沉默無聲地照顧著他的起居。

我知道,這份心債,我一輩子都償還不起。

大多情況下,他果然還是沉默的。

就如錢伯所言,他其實從不對外人提我的名字,彷彿將自己的心關在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裡,有些自閉的味道。

這樣子的他,簡直令我懷疑,最開始的那幾天,他是不是K了藥,要不怎麼那麼HIGH?

他也不太與我和JEANNE說話。

我守在他的身邊,彷彿守著一份良心上的安寧。

我會將他喜歡的紅茶放到溫度適宜的時候,端到他的手邊,看著他慢慢地喝下去。那潤澤的茶色潤溼了他的唇,似是輕吻。

他喜歡聽一些老歌,聽一些老電影。我靜靜地守在他的身邊,看著熒屏的光影閃動下,他寂寥的表情。

我同這個男人糾纏多年,卻從來沒有這樣的時間,靜靜地看著他,瞭解他喜歡的,不喜歡的,開心的,不開心的。

到最後,我終於要了解他了,卻是躲在一個叫“阿多”的名字後面。

我看著他溫柔的側臉,心有些微微的刺痛,不禁想起那句詞,無限感慨——

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錢伯帶著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走進來的時候,我剛幫他修剪完指甲。

看到那女人的第一眼時,我腦子裡跳出來的詞竟然是“暖床”。這女人,該不會是錢伯弄來給他……嗯哼,不要,怎麼可以這樣?

金陵也在微信上問,姜生,你最近在看小言嗎?

因為我問她,如果一個曾經深愛你的男人,遇到車禍,失去了雙腿,但他不想你知道,更不想自己殘疾後失去了保護你的能力,而致使你遭遇原本就反對你同他在一起的家族勢力的黑手,因而殘忍地傷害你,逼著你離開了他……而多年後,你在一座長橋上,看到了輪椅上的他,秋風下,黃昏後……你會怎樣?

金陵回覆的第一條是:姜生,你最近在看小言嗎?

我說,我說正經的。

她回覆:讓我殺了那個給你洗腦的腦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