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忙上前,他膀大腰圓,屠夫一般,聲音卻極特別,說,二少爺,你已經快三天三夜沒閤眼了,還是先回住處休息一下吧。這裡這麼多人照顧大少爺,肯定不會有事的,說不定,你一覺醒來,大少爺也就醒來了……

程天恩擺擺手,那人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嘆氣。

程天恩離開前,推動輪椅,在床前看了我半天,用手帕輕遮了一下嘴巴,美目一斜,清清嗓子,對錢助理說,嗯……好好照顧吧。

錢助理一愣,半天沒回過神,待回過味來,忙應聲說,二少爺放心。

程天恩依舊沒好話,說,別以為我會放過她,我是怕我哥死了我找不到人報仇!然後他就走了,只衝我扔了一句,妖精!我哥死不了的!

我緊繃了那麼久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笑容凝滯在我的臉上,幾經忍耐後,我終於抱著被子放聲大哭。

像是放了心,又像是失了魂。

卻原來,我也害怕失去他。

劉護士在一旁大氣不敢喘,目送程天恩離開後,卻又忍不住那顆蠢蠢欲動的八卦小心臟,瞪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上前問錢助理,聲音極小,唔,這……這人家裡……是什麼來頭啊,怎麼跟拍電視劇似的呀?

錢助理笑笑,沒說話。

他坐在我身邊,看著失聲痛哭的我,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哭吧,哭吧,總壓在心裡,多難受。

劉護士自覺無趣,便悄然離開,指了指床頭的按鈴對錢助理說,唔,有事按鈴,喊我就是。

錢助理點點頭。

窗外花枝好,天空碧如海。

藥效漸起,我掙扎了幾次,想去ICU,卻還是在眼淚中昏昏睡去。

睡前,我反反覆覆囈語,追問,為什麼程天恩不告訴程老爺子啊?……他不告訴你為什麼也不告訴啊?他平日待你不薄……

錢助理無言。

直到我閉上眼,他在我身邊暗暗地嘆了口氣,說,姜小姐,你好好睡吧。

他還說,姜小姐,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程總……真的醒不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算是,替他保重吧。

當天夜裡,我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掙扎著起來,要去ICU。

劉護士忙不迭攔下我,她說,唔,你就是要去看他,也得先吃藥啊。說完,她幫我拿來口服的藥。

然後,她就用一種懵懂而又豔羨的眼光打量著我,許是還沉浸在秦醫生八卦的“兄弟反目,奪愛伊人”的倫理劇裡不能自拔。

她幽幽地對我說,哎,那個什麼“二少爺”來看了你幾次呢。

我跟她說,給我手機用一下。

劉護士像被叮囑過一般往後退,訕笑道,沒、沒帶手機。

呵呵,我早該知道啊。

可是,我還是不肯死心,我說,求你了!我得救他!

劉護士看著我,也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求你了!沒用的!

她看了看房外守著的人,說,你也別想太多。她似乎是在警示我,不要想跑出去怎樣怎樣,有人盯著你呢。

我不再看她,望著窗外。

夜那麼黑,心那麼靜,靜到冷掉。

彷彿這場生命旅程中,自己不再是參與者,而只能是旁觀者,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結局,卻無能為力。

我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腕,上面是幾絲淡淡的割傷的疤痕,那些往事留下的痕跡,那些執念帶來的傷害……

突然覺得,這些年來,自己是如此可笑;而這世間,似乎人人也都可笑,事事也都可笑。

牽掛不安的是,重症監護病房裡的他,現在怎樣了。

嗯。這不好笑。

我默默起身,腳尖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