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張海克。”

蘇意閉了閉眼,脫下戰術背心外面的衣服當裙子穿。

鮫人最脆皮的兩個時間段,剛出生和剛劈尾,蘇意現在連站起來都很難,每一步都控制不住地要倒下,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

兩個腿都不好使的人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朝著墓室坍塌後露出的一條小道走。

鋒利的石筍還在源源不斷地掉落,兩個人在洞穴縫隙間躲得艱難。

這是張啟靈這一生中走得最艱難的一段路,看不到任何出口的希望,只有沉默著繼續前進。

石頭落下的速度在變快,落石也在變大,看得到卻又摸不著的天光是那麼地遙遠。

蘇意專注於腳下的路和頭頂的落石,連張啟靈什麼時候受了傷都沒有注意到,直到他實在堅持不住持刀倒下,她才看到他後頸處一直流血的傷口。

“我——”

“別說話!”

血流速度太快,鮫紗根本包裹不住,蘇意沒有猶豫幾秒從張啟靈脖子上把那塊鱗片取下來,貼在他的傷口上。

環抱的姿勢下她得直立起上半身才能一邊支撐著他的身體一邊把鱗片貼在傷口上,看著發出銀色微光的傷口這才長舒一口氣。

銀白色的鱗片貼著皮肉,最後在後頸處留下了一小塊淡淡的銀色印記。

失去的血不是那麼快就能補回來的,張啟靈最後還是比蘇意先暈了過去。

黑眼鏡找到蘇意的時候她的腿上全是血,背上還拖著一個人,十個指甲的指甲蓋都翻出血,混合著碎石和泥沙。

他連忙搭把手把蘇意背上的人接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是他們要找的人。

她太累了,累到已經站不住,來的路上都是一條長長的血印,好在這裡的空間還算安全和穩定,並沒有落石落下。

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就連黑眼鏡也不敢打包票說能帶著兩個傷號一起走出去,況且他自己也受了傷,身上的補給也不是很多。

二選一,靠坐在石壁上的蘇意一把抓住了黑眼鏡的手,堅定地說道。

“帶他出去,會有人給你報酬!”

“那你呢?”

蘇意抓緊了黑眼鏡的手,在後者手臂上留下一個鮮紅的血手印。

“張家瑞字輩叛變,你用族長威脅他們帶你出去,他們不敢不從的!”

“你怎麼出去?”

“找到海字輩的,只能把族長交給海字輩!”

“蘇意!”

被黑眼鏡一聲怒喝嚇到的蘇意遲鈍地收回了手,被捏住的下巴被迫抬起與他對視。

“我會回去的。”

“我會去找你的。”

“齊佳,幫我把他帶出去,好不好?”

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哀求之意,指甲蓋外翻的五指還在不停地往外流血,她卻好像失去了痛覺一般。

“蘇意,你的好運不能保你一輩子,萬一呢?疑冢裡面全是被吸乾了的人皮繭,萬一呢?”

“……我不想害死人,齊佳,我不想……害死他……”

黑眼鏡從來看不懂蘇意想幹什麼,她似乎很清醒地在保護某些人,又似乎除了保護別人她找不到任何她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

直不起的腰,抬不起的頭,這些破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自己就不應該活著,也不應該摻和進這些事來,她應該留在雪山的。

黑眼鏡架起失血過多昏迷的張啟靈,救不了的人他也不會費力去救的。

“還有別的遺言嗎?”

黑眼鏡不認為傷勢重到走不了路的蘇意還能逃出去。

蘇意搖了搖頭,閉上眼睛靠著牆壁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