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倌一直在身邊安撫他,“沒事,她可能也就是一時生氣,亦或是被人蠱惑了心智,你也知道的,她道行不深,許是被人騙了也不一定。”

聽到這話,泉緊張起來,可很快又垮了肩膀,搖了搖頭,“陪著她的那人身份尊貴,我不算什麼的。”

“是啊……”

兔倌似是在共鳴,“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呢。”

泉沒聽到這句似是而非的話,猶豫一番,還是問出口,“公子為何待我這麼好,扶我回房,給我送藥,現在……現在還安慰我?”

“你大概忘了。”

兔倌勾起唇,白皙的麵皮上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如果不是你,我們不會被帶到畫舫上。”

“你們?”

“是啊,我們,許多兔子呢,算是一家人。”

泉無論如何地想不起自己曾和這位南風樓裡的倌兒有過什麼交集,但再問,兔倌就不開口了。

出神一樣望向濛濛的雨幕中,被嫋嫋琴聲模糊。

霧靄沉沉,細雨如絲。

冥河上籠罩著一層潮溼陰沉的氣息。

唐玉箋放了採買用的下船下去。

要離開時,忽然嗅到一陣芬芳。

似乎有人要登船。

唐玉箋下意識抬頭去看。

於一片濛濛江霧中,看到一個女子。

身形纖細,穿著一身白衣,恍若月中仙子,空靈柔美。

白衣姑娘頭上戴著煙霧般的帷帽,徐徐模糊了面容,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淡香,從她身邊交錯而過。

唐玉箋愣住了,腦中空白片刻。

她緩緩轉頭,動作間有絲不確定的遲疑。

在那姑娘與她交錯而過時,怔了怔,和她隔著白紗對視一秒。

夢裡的人,會出現在現實中嗎?

如果夢裡的人真的出現了,那麼夢還是夢嗎?

唐玉箋手腳冰冷。

脖子像是僵住了一樣,不會動了。

擦肩而過時,跟在白衣姑娘身後的人似乎在問,“公子會和我們回去嗎?”

“會的。”

那姑娘聲音輕柔,隔著濛濛江霧,落進唐玉箋耳朵裡。

“我和他,是天命。”

唐玉箋良久沒有動彈。

她就那樣怔怔的,看著夢中和她一起出現在地宮裡,昏迷不醒著的、被長離護在身後的白衣姑娘。

嫋嫋娜娜登上了畫舫,消失在一片錯落的水榭間。

她不曾看唐玉箋一眼,可能因為她只是一隻再渺小不過的妖。

也或許她看見她了,但是沒有放在心上。

唐玉箋緩慢轉過頭,踩上小船。

如果夢是真的,那話本也是真的嗎?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長離未來,真的會將她關在地宮裡,鎖起來嗎?

船隻四周是灰濛濛的霧氣,視線所及之處都朦朧不清。

這是唐玉箋最厭惡的天氣,她是紙糊的,一下雨,渾身都不舒服。

無數的長明燈,如同懸掛在夜空中的長河,連綿不絕,沿著冥河延伸。

周遭有無數道鬼影浮在水面上,跟著頭頂飄忽的紙燈籠往人間走。

唐玉箋搖著小船,從那些陰森的亡魂間穿過,手臂用力搖動船槳,吃力的緩緩前行。

她需要一個答案。

只有親眼見到泉,知道原委,她才能解開心中的疑惑。

若是見不到泉,她會一直扎著根刺,無法好好面對長離。

河水在船邊輕輕拍打,發出單調而沉重的水聲,周圍的空氣裡瀰漫著陳腐的溼氣,她的衣服已被河水濺溼,貼在身上,染了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