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罈子,盡力一倒,酒香四溢,水花旋轉。慕容飛見四周眾人都有看來,發一個狠,端起大碗,咕咚咚連飲兩碗,再也喝不動了,夥計倒是知趣,又倒滿,放下罈子便走了。慕容飛看著這兩大碗酒愣愣,只覺酒意上頭,喉頭欲嘔,急急抄了竹筷吃菜,越吃越是麻木,連舌頭都沒了味道,漸漸臉也麻了,眼前發花,心中暗道,“不好,要出醜了。”伸手一按桌邊皮套,那木桌哪裡經受得住,“咔嚓”一聲,裂了開去,連帶飯菜酒碗打個歡快。眾人正吃,聽得轟隆一聲,回頭一看,一桌碎裂,酒水菜餚灑了一地,一人傻傻站在當場,左手持筷,右手抓著皮口袋。夥計急衝了來,慕容飛道:“這桌子年久失修,如何吃的入港便塌了?”夥計一噎,“不當人子,客官如何把桌面也吃塌了!”兩人爭執不下,店主行來一望,再看慕容飛形貌非常,帶著兵器,又是軍爺打扮,不敢多說,苦捱了幾句,慕容飛放了串大錢,朗聲道:“餘酒請大傢伙喝了。”趁眾人搶酒,走了去。

行的出來,酒意上湧,只覺天旋地轉,勉力支撐,將斗笠掀到腦後,解開發髻,撓一撓頭皮,甩了汗,復攏了頭,撕開領口,當風而行。疾步奔出城外,直扎到路邊林中,急哄哄尋了一處暖坡,往青石板上一躺,登時睡去。不知時辰,只睡得叫渴,踅摸醒來,從鹿皮套找到如意嘴,一灌而入,略解一解燥意,抬頭看天,竟已大黑,心中發憷那大麴力氣,爬將起來,只覺腰痠腿疼,後背尤甚,想是石板日頭下曬得滾燙,倒臥時不曾留意,幸喜還記得將斗笠遮在臉上,不然不知要吃多少鳥屎。暗喜這斗笠乖巧,造型緊湊,有簷兒,帽簷兒翻上,亦可放下,收放自如,蘆草,竹子,氈毛,都十分柔軟,既遮陽防禦,也不吸水,當真無可挑剔,總算買個當物。

翻手摺了根枯枝,晃火折點燃,總算離大路不遠,迤邐行到大路上,往東看去,黑洞洞城池佇立,城門早關,往西看來,暗悽悽村莊難覓,肚裡沒食,周身寒冷,當真窘迫,嘆一聲氣,道喝酒誤事。抬步西行,總算身有武功,不懼暗夜。行不到數里,驀地影綽綽,路邊有白影晃動,慕容飛大喜,心道是人是鬼都是好的。熄了火把,運足目力望去,不由心頭大跳,只見一人倚在路邊樹旁,更是雙腳離地,頭髮披散,暗道:“哎呀,走夜路難免遇鬼,這便如何是好?”又一望,“阿耶”一聲,不及細想,躥了過去,一霎時救了那人下來,原來世間如何有鬼怪,總是人禍,這人不是鬼,而是正上吊咧。

救得下來,細看,三四十歲年紀,滿臉悽苦,鬍子頭髮一團,眉毛粘住,口涎流淌,緊閉雙目,氣息斷絕,總算時間尚短,屎尿沒有下來,要是失了禁,神仙難救。幸喜是個男身,慕容飛連忙扒拉前胸,拍打後背,掐人中點耳門,不多時,那人“嗚呼”一聲,醒了過來。卻不睜眼,垂下淚來,牙關緊咬,面目鐵青。慕容飛笑道:“你這廝倒是個鍾馗面目,快快睜眼,看看老爺我,我是玉皇大帝下屬夜遊神,專管人間不平事,有什麼冤屈,都只管看我便了。”那人聞言,圓睜二目,直直瞪著慕容飛。慕容飛又道:“為了個小娘子掉了性命,能值否?”那人猛地扯住慕容飛衣襟,狠聲道:“你怎麼知道?你是誰?是不是范家的奴才?是不是範大郎派你來的?”慕容飛笑道:“且住,你這廝不識好歹,你看你,四肢不短,面目有油,衣食自當無憂。男子漢大丈夫,有了冤屈便去報官,有了仇口當去報仇,自來上吊,當是為色,看來不是為了個小娘皮兒,憋屈的逼法不?”那人一瞠,道:“確是如此。”放了手,被慕容飛挽著坐到路邊,緩緩說起舊事。

原來此人是本地范陽西方鎮人士,姓劉名卓軒,表字篤省,是當地一個小財主,家有良田數十傾,也是使奴喚婢之輩,前些年原配胡氏亡故,續絃一女,名曰清荷,年芳二九,頗有些姿色,只因有西域血統,生的碧目高鼻,人稱碧眼貴妃,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