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耐力的小黃大黑也在耷拉著腦袋,吐出了長長的舌頭。

“我們回吧”。南語燕喘著氣說。

“是啊,結束吧”。

‘山還能爬上去嗎’,

“這也夠記一輩子啦”。

“也足夠熱鬧啦”。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嚷嚷著。說實話,我也不想再往前走了,更不想爬這披著厚厚白雪的‘饅頭山’啦。孫桂花鏗鏘有力地說;

“不能回,上饅頭山是舉過手的,大家都同意的,怎麼能反悔退卻呢,這一點困難就嚇倒了,還能革命嗎?還能做革命的接班人嗎?組長,活動不能停止,計劃不能改變,誰想回,誰就是逃兵,就是懦夫,就不是革命接班人。”周貴接著說,

“來也來啦,還是上吧,再堅持堅持。”我抬頭望了望,看了看立在眼前的‘饅頭山’,此時恰好有一朵白雲落在了‘饅頭山’山頂。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尤如一位美麗的少女,穿著潔白的婚紗婷婷玉立。是那樣的美麗,那樣的誘人。我隨即大喊一聲“上山!山頂便是天堂。通往天堂的路就在我們腳下。”

“哥們,姐妹們,快看,‘饅頭山’,山頂那朵白雲像不像一個人,像不像傳說中的‘神仙’。在向我們招手,我們快上去,看看‘神仙’,和神仙聊聊。和神仙玩兒玩兒”。鄭順附合著我也在高喊。

大家站了起來,抬頭望著山頂。

“嗨,同學們,能見到神仙可不是容易的事,這麼難走的路,說不定就是神仙故意安排的,考驗我們的。今天啊,我們說什麼也得登上山,若我們登不上山,神仙也會革我們的命。”鄭順邊爬邊喊。

“你倆就這個調,左一個天堂,右一個神仙。無產階級遲早革你倆的命”。孫桂花大喊。

饅頭山上的雪雖然沒有溝裡的深,但上坡的路鬆軟打滑,更難走。有時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截,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又退後了兩截。才爬到半山腰,比我們走西山溝還費力。我感覺,腳下像是抺了油,腿裡像灌了鉛,背上的三塊羊塊和那個只有半塊‘羊磚’大的收音機。像座山,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王鑫,周貴兩個鐵漢在半山腰掙扎著。落在後面的女同學,尤其是唐玉萍和南語燕,這兩個總被鄭順譏諷為小姐,被孫桂花常常指責身上有資產階級殘餘的弱女子。在以更慢的速度爬行。此時此刻她們是用什麼樣的耐心,什麼樣的毅力,什麼樣的信念,在堅持著,支撐著。

我立起了腰,雙手掄在嘴上大喊,同學們,快看,天邊那片雲還在,在向我們招手,誰第一個上去,一定是一九七四年最大的幸運者,衝啊。

‘饅頭山’山頂的旺火點燃了,是由孫桂花點燃的,是她第一個登上山頂。誰第一個登上山頂,誰就點燃火把。這是我們出發前的決定。孫桂花手中那棵沾了煤油的引火棒,像火炬一樣熊熊燃燒,火光照著孫桂花喜悅的臉,顯得分外紅潤亮澤,平時那張總是嚴肅的面容蕩然無存,兩個小酒窩裡藏著兩滴汗水,像兩顆小星星閃閃發光。喔,這是‘天神’賜予她的兩顆幸運之星。平時滿臉舊社會的孫桂花,此時竟然如同一位漂亮的女神。

火燒起來了,越燒越旺,早已熟悉了的羊腥味,仍然嗆得我們直打噴嚏,片片菸灰,在我們周圍肆意遊蕩。不一會,頭上,肩上,背上落滿了灰塵。我們毫不在乎,乾脆坐在雪地上,玩起了童年時的永遠玩不膩的‘丟手絹’。渴了,抓一把雪,揉成團,放在嘴裡嚼著吃。似乎這是世界上,最解渴,最好吃的,最可口的就是饅頭山的雪團。

我仰望天空,那一朵雲,那位‘天神’,那位仙女,她猶如一個穿著層層疊疊,潔白美麗的婚紗的新娘,婚紗上鑲嵌著人間絕無僅有的花瓣,點綴著只有天宮才有的寶石。她那粉紅的臉膛,雪白的肌膚,嫵媚的表情,婀娜多姿的神態是那般的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