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看,目中無絲毫感情,僅直勾勾看著扮作賣花女的官青玉。她腳下的殘雪地上倒著一個纖細人兒,素白衣裙被融雪浸溼一大片,臉色慘白,緊閉眸子,眉間卻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倔氣。

她不看他,是不想讓他瞧見眸中的驚懼嗎?

他胸中忽而生出一抹柔軟,又有萬分歉意。是他牽連她,但他就是如此自私自利,心裡開情花,這朵花太嬌柔,難經江湖風雨,他不管,仍硬生生將她拉來身邊。百花開不盡,他只要唯一的這一抹皎色。

女人們從四面八方慢慢、戒備地收攏圈子,將他包圍。

他懶洋洋地摩挲挺鼻,站姿很隨興。

“咱倆之間的事,官幫主何必為難一個姑娘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不對!這句好像不是這麼用,原諒我書讀得少。”雙手盤在胸前。“我是說,同樣都是女的,女人欺負女人,這又何必?”

官青玉往下瞄了眼倒在腳邊的“釣餌”,紅唇一扯。“我討厭長得好看的姑娘,女人善妒,寒爺應該知道。再者,道上有一訊息,說寒爺從江南帶回一名妓,還把她金屋藏嬌了,該不會正巧是我腳底下這一位吧?”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道理寒春緒明白得很。當日他買下江南花中狀元,連“奪花會”也是喬裝過後才現身喊價,後又悄悄將君霽華帶走,但做得再如何隱密,只要中間牽涉的人多了,事情總會洩漏。

“官幫主以為呢?”

“唔……”官青玉擰了擰眉心。她想像中的名妓該是美豔絕倫、妖里妖氣,身姿也得凹凸有致,但腳底下這一個……太瘦、太蒼白,臉蛋長得還行,肌膚如水,但從她身上實在聞不出丁點兒能迷惑男人的狐狸味。

寒春緒挑眉,很認真地打量。“管什麼名妓不名妓,我瞧官幫主長得就很好看呀!黑黑的眉,紅紅的嘴,身材嘛,那是前凸後翹兼之穠纖合度,美得很,美得讓人流口水,哪需要嫉妒別人?”

輕佻的話,惹人心悸的言語,官青玉不生氣,卻痴迷般瞪著他。男人粗獷有力的臉最得她喜愛,五官英俊卻帶霸氣,性子滑溜得沒法兒捉摸,能跟人嬉皮笑臉、亂打哈哈,狠起來卻十足兇猛。先前他不肯理會她,瞧也不瞧她一眼,像似“玉蛟幫”這種全是女人的小幫派,他好男不跟女鬥,根本沒看在眼裡。

他越是這樣,她越要得到他的注目,已連著好幾回尋他麻煩。

他終於出手了,狠起來真要命,元宵剛過不久,“玉蛟幫”在江左的幾個營生便被搗毀得零零碎碎,她卻覺得無比痛快,覺得他終是把眼光調向她,不敢小覷她官青玉。

“……你……你心裡真覺得我好看?”

“當然,絕無半句假話,若有假,天打雷劈。”要起誓誰不會?他是個中好手,絕不心虛,而以他過往的行徑,老天想劈的話,早該下幾百道雷劈了他。

“那你……我要你,要把自己給你,你、你又為何不要?”

聽到挾她來此的女人用那種傾慕且苦惱的語調,說出如此帶幽怨的話,君霽華心神一凜,不由得睜開雙眸。她原是怕自個兒不夠膽氣,張著眸,懼意盡在其間,會擾亂寒春緒,卻未料到會聽到這一番話。

她睜眸,眼珠子轉動,寒春緒朝她不經意溜了一眼,兩人目光短暫交會。

他的那一眼探不出任何情緒,嘴上說著好聽話,沒誰知道他想些什麼,君霽華不禁心驚,隱約嗅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味。

“誰說我不要?我想要得很!就看官幫主什麼時候得空,你我也相好一番。唔,這樣吧,擇期不如撞日,就今兒個如何?”他狀若隨意地走近,還扒梳著一頭亮滑白髮,寬而漂亮的嘴微咧。

君霽華有些看呆,突然發現,他撥弄雪發時的樣子真……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