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炕邊,望著周貴熟睡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他的鼾聲,像是時間的低語,提醒著我,無論我們多麼渴望留住此刻,歲月終將如流水般逝去,不給我們任何挽留的機會。我輕輕嘆了口氣,心中默唸:‘睡吧。’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忽被一陣急促如雨的砸門聲猛然拽回現實,我與周貴,兩心同悸,幾乎同步躍起。門外,劉會計的身影被怒火勾勒,立於門扉之側,聲如洪鐘:“我的‘爺爺’——那工地,停工了!”言罷,周貴面沉如鐵,未發一語,匆匆遁入門外。

劉會計轉身,怒意未消,目光如炬,直指我而來:“郝欣勤,你就是個勾魂鬼。”我無言以對,唯餘心中驚濤駭浪,隨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化作無盡的忐忑。

我悄然移至窗前,以手遮額,偷窺外界。滿院皆是耀眼的金輝,刺得我雙眼生疼。心中暗自驚歎:“看來晌午已過,難怪劉會計發怒。”老書記的殷殷囑託,關於工期的憂慮,此刻如巨石壓心,讓我倍感愧疚。

轉身間,目光落在炕沿那兩隻橫七豎八的酒瓶上,它們靜靜地躺著,卻似在嘲笑我的疏忽與無力。怒火胸中燃燒,我猛地起身,一手一個,狠狠地將它們擲向門外,酒瓶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寂寥的弧線,落地的碎裂之聲,如同我心底那不堪一擊的防線。

此情此景,讓我懊惱不已,人生之路,風雨難測,每一個決定,每一次懈怠,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心中仍殘留著剛才風波的餘悸,如同湖面輕輕盪漾的漣漪,難以平息。我俯身於那桶清冽的冷水旁,貪婪地吸吮著幾分涼意,試圖讓這份透徹穿透心扉,驅散心中的紛擾。手中不經意間抓起幾顆昨日周貴帶回的零食,它們彷彿是慰藉心靈的甜蜜,未經細嚼便匆匆嚥下,伴隨著我匆匆的腳步,在唇齒間留下淡淡的餘香。

我邊走邊嚼,目光在空曠的天地間四處搜尋,尋找著那輛熟悉的馬車,那是周貴的身影,是今日希望的寄託。我心中暗自思量,若能為他分擔些許,哪怕只是搶回片刻時光,也能讓我這愧疚的心情得到一點點慰籍,也能讓工期少耽擱一點時間。時間,這個既溫柔又無情的使者,總是在不經意間考驗著我們的耐心與智慧。它似乎總愛與人作對,急人所不急,緩人所不緩,今日若非它匆匆步伐,我們又豈會遭遇劉會計那突如其來的審視,讓昨夜的歡聚成了日後尷尬的註腳。

“駕!”一聲響亮的吆喝劃破草原的寧靜,如同遠古戰鼓的餘音,震撼著我的心靈。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周貴正穩穩地駕馭著那輛承載著我們夢想與汗水的馬車,向著饅頭山那幽深的山溝疾馳而去。我毫不猶豫地大喊:“等等我!”那聲音裡,既有急切也有堅定,是對夥伴的呼喚,也是對未來的期許。

周貴聞聲,輕輕勒緊韁繩,馬車緩緩停下,彷彿也在期待著我的加入。我以近乎衝刺的速度奔向馬車,一躍而上,喘息未定便急切地說:“快走,看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讓時間顯得不那麼殘酷。”周貴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裡藏著幾分從容與自信:“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急事呢,原來是為了這個。別擔心劉會計那套,工地上的事,沒有他說的那麼玄。實際上工地上的一切,我心知肚明。即便真有短缺,工人們也能靈活應對,不會因我而停下手中的活計。”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一記清脆的皮鞭聲劃破空氣,馬車再次啟程,向著目標堅定前行。我望著周貴那沉穩的身影,心中雖有疑慮卻也多了幾分安心。然而,當我提及他之前那焦急與膽怯的模樣時,周貴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那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畢竟睡過頭了,若我不表現得緊張些,劉會計豈不是更加得理不饒人?”

我聞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敬佩之情,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大周呵,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