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侯再也不說話,只皺著眉生悶氣,張允銘慶幸自己大吃了一頓才回來,肚裡有食,心裡不慌。

晚飯時李氏知道丈夫與大兒子在說話,就又讓人來送了餐飯。張允銘跪了半天,膝蓋有些疼,見平遠侯在案子上開始吃飯,也沒叫自己,就乘機蹲坐在腳上,以示抗議,等著平遠侯來訓斥自己,好搭上幾句話,探探父親的口風,看看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可平遠侯雖然餘光裡看到張允銘偷懶,只皺了下眉,卻沒有說話,他現在心裡亂糟糟的,讓大兒子歇歇也沒什麼。

到天擦黑了,前面才來報說堂公子回來了。

張允錚見沈汶進了門,又趕著車在城裡兜了半天圈子。他午後只吃了一個肉夾餅,餓得半死,進了府門,聽說侯爺讓他過來,就急匆匆地跑來。進了書房的門,張口就說:“我正餓著呢,讓他們快給我弄飯!找我有什麼事?”

平遠侯一拍案子:“你還說要吃飯?!也去給我跪下!”

張允錚這才扭臉,見張允銘跪在那裡,他本來正餓著,心火就大,立刻就暴燥起來。他從小被圈養,脾氣急躁,見著父母發火是常事,李氏只能抹淚,平遠侯心中歉疚,也從來沒有真的懲罰過他,結果弄得張允錚根本沒建立起對父母的恭敬感。雖然他在天眼中看到了緣由,心裡原諒了父母,但那種正規人家從小培養出的對父母的禮遇是沒法建立起來了。

張允錚對著平遠侯大喊道:“我哥做錯什麼了?!”走過去拉張允銘,他過去最恨張允銘,可也最依賴張允銘。平時他怎麼欺負張允銘都沒事,可如果見張允銘在別人那裡受了委屈,他是肯定要去抱不平的。

平遠侯氣得指著張允錚大罵:“你這孽障!做下了什麼?!快給我說出來!”

張允錚這是頭一次見到張允銘跪著,這個哥哥一向是家中的楷模人物,從小巧舌如簧,什麼事都能糊弄過去,把父母蒙得團團轉還總拿他比著自己的,永遠說他是多麼多麼懂事,今天竟然落到這個地步,這事情一定大發了!張允錚以為父親大概從哪個多嘴的下人口中已經知道了事情始末,哥哥只不過把責任擔了下來,不等張允銘阻止,就梗著脖子說:“我做了什麼用不著我哥頂著!不就是扮成太監把火羅揍了一頓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平遠侯當場驚呆:“你……你扮成太監……打了北戎可汗的二兒子火羅?!”

張允錚一揚頭:“當然,打得他哀叫連連,坐在水裡起不來了!肯定斷了七八條肋骨!”張允銘連連拉張允錚的袖子也沒擋住他的話。

平遠侯手抖著,指著張允錚:“你這混蛋!你這是要讓我們滅門啊!”

張允銘忙說:“也沒那麼嚴重啦!只是少年不羈之氣,弟弟看著火羅那個拽樣子不服氣……”

平遠侯對張允銘喝罵道:“你騙誰?!今天不說清楚了,我打死你!”

張允錚立刻犟嘴道:“滅門?我不這麼著,人家也正捉摸著滅咱們家滿門呢!你不想著怎麼救全家,就想著打死我哥,你是誰的爹?!”他平時就知道怎麼戳父母心窩子,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刺。

平遠侯氣得發抖:“你胡說什麼?誰捉摸?你們這麼折騰才會惹出滅門之禍!”

張允錚愣登著眼睛:“那個臭道士憑什麼讓你們把我當女兒養?啊?!你怎麼不用心想想?!只按著他說的圈著我,自己胡裡八塗地坐以待斃!”他開天眼後,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合情合理的事了,一旦揭開了謎底,謎語就顯得那麼明白無誤。

平遠侯愣了,臉發白的同時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了什麼?!”

張允銘拼命地拉張允錚的袖子:“讓我來說!你別和父親吵!不然他不會相信你!”張允錚知道這是哥哥告訴他不能全盤托出,就氣鼓鼓地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