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章以一種無奈的目光望向李墨曜,那一刻他好像在說我也幫不了你啦。

李墨曜湧起來的胃口也頓時全無了,他努力羅列著詞彙想著如何向父親解釋現在的情況,然而平時當著不管職位多高、權威多重的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談的他,卻怎麼也組織不好語言。

他急的就像一個答不出課堂上問題的小學生,下意識地就想去抓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重重的一聲吼。

“老李!你胡鬧什麼!”

門外傳來了老賈廠長怒吼的聲音。

宿舍樓儘管已經沒有幾個人住了,但李泰的大吼大叫還是引來了幾個人的注意,老賈廠長他們自然是認得的,儘管這幾年他幾乎不怎麼在老廠區露面,但最近幾日他卻經常喜上眉梢一般的帶著笑顏倒揹著雙手在舊廠區到處溜達。

老人家老了,但那份心氣兒卻絲毫不減,聽說舊廠子要留下,他甚至自告奮勇找來一些當年的朋友。雖然是非官方的,非組織的,也非能夠落實,但他依然樂此不疲的自發指導改造方案。

精機一廠沒有人比老賈廠長更熟悉了,他隨手一指某處就能說出這裡當年發生過什麼什麼故事,哪個車間曾經立下過什麼什麼樣的功勞,共和國第一呀,儘管瀋州有不下二百個共和國第一,但能奪得這份榮譽仍然是老一代人心裡最自豪的事。

老賈廠長雖然已經足以自居老一代,但若從精機一的歷史上來看,他應該是確定的第三代,不是第三代廠長,而是真正的從精機一廠走出來的第三代人,他們這代人承上啟下,見證過精機一的輝煌,也看著它走向沒落。

那份心底的不甘讓他們哪怕一分錢也不領,甚至倒貼錢也願意再為這裡做點兒什麼,哪怕自己做的事是全然無用的,哪怕真的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爸,你怎麼來啦。”

看著賈銘章的臉,再聽到他順口說出和自己差不多的話時,李墨曜這位年長十歲的大哥產生了一種感同身受的同情。

雖然情況不太一樣,但面對父親時的態度都差不多,看來這位大哥小時候也有很多故事呀。

“哎喲,賈廠長,怎麼把你給驚動來了?咦?你怎麼也在這兒?”

李泰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說話的時候用的氣力太多了,這會兒腦子有些混亂,說起話來也完全不似剛才那般流暢。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把宿舍給掀啦?”

“哪兒能呢?別說是現在,就算當年我也沒這本事呀。”

“可你有本事摧毀咱們精機一廠的未來啊。”

“啥?”

李泰沒聽明白。

老賈廠長指點著李墨曜,目光卻一直盯在李泰的臉上質問:“你知道你兒子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嗎?”

李泰有點兒懵,他試探著說:“是不是入職的事兒?”

“呸!入職?就憑眾誠用得起他?”

老賈廠長說話也是不留情面,這句話一出,賈銘章也是臊得扭過頭去,當他看到門外還有看熱鬧的員工時,他臉色一沉,狠狠地把那些探出來的腦袋瞪了回去。

走廊裡一共也就有三四個人,此時一鬨而散。

宿舍樓安靜下來之後,賈銘章也不關門,他知道舊宿舍不隔音,關上門反而更給那些人偷聽的機會了,索性就開著。

李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我兒子這人我瞭解,平時裡不太好相處,高學歷嘛,不都那樣兒,但他品學兼優啊。”

這還是李墨曜第一次聽到父親“表揚”自己,儘管這種表揚有點像在推銷貨物,但品學兼優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已經是破天荒的難得了。

老賈廠長上位多年,儘管事後也失落了二十幾年,但那股子領導氣還在。他倒揹著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