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怔,這可是第一次聽說,也不好意思多問,我想這一定是當地蒙古族的一個重要習俗,既然老書記這麼說,一定是有講究的,我們就入鄉隨俗,更何況老書記一直把我們視作一家人,就由著老書記吧。我回答道:

“怎麼樣都行,您看著辦吧。”

“八了那,(蒙語,行),坐好了。”老書記拍了拍我的肩說道。

我端端正正地坐好了等著老書記動手,只聽大剪子‘咔嚓,咔嚓’響了兩聲,老書記開始給我理髮了,我生怕老書記一不小心將我頭皮剪個口子,幾剪之後我的擔心不僅一點也沒有了,且在暗暗地慶幸,我是第一個理髮的人。第一次親身體驗用這樣的剪刀理髮的嗞味。雖然我看不見老書記是怎樣用剪子理髮的,但剪子發出的‘嚓,嚓’聲,猶如一首動聽的樂曲。剪刀從我頭走過,竟能扇起的一股一股清風,特別涼爽宜人,有時像一把柔軟的梳子,輕輕貼著頭皮慢慢地梳理。瘙癢的頭皮被觸動得特別舒服。這一刻,種種舒適的感覺匯合在一起,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快感和道不明的愜意,不知不覺,我彷彿又一次地回到了童年,躺臥在了媽媽的搖籃裡,老書記的呼吸聲和這有節奏的剪刀聲融合在一起,恰似媽媽的催眠曲,我陶醉在了這抒情一般的理髮中。慢慢地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老書記輕輕地拍醒。

“睡著了?”老書記笑哈哈地說。我揉了揉眼,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這次可真的不能動啊!”我用刀刮刮你脖子上‘奶’毛,和你那點小鬍鬚。老書記邊說邊笑,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閃亮的蒙古刀,這把刀我見過,是老書記吃手扒肉用的刀。老書記就用這把割肉的刀貼著我的脖子‘蹭蹭’就是幾刀,還沒容我多想,刀已來到臉上,又是“蹭蹭”幾刀,緊張的神經還沒有完全放鬆,老書記拍了拍我說.

“好啦,下一個。”

王鑫過去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脖子,摸了摸臉,站了起來。刮脖頸,刮臉的快感消失得太快。

我備好了洗頭水,像游泳一樣,一個猛子紮在水盆裡。好舒服啊,微微發燙的水,恰到好處地刺激著我頭上每一根血管,暖和地流到了心田。我憋著氣,享受著難以形容的快感,心裡默默地念著‘可惡的蝨子,嘰子,還能欺負你爺爺嗎?老書記來了,你爺爺的頭皮硬啦,容不得你們再欺負啦’我抓起一把鹼面狠狠在頭上擦來擦去,我要將這幾個月的一切汙垢全部洗掉,要將一切煩惱全部抺掉。擦啊擦,抹啊抹。頭皮那火辣辣疼倍感舒服。

“嗨”王鑫用肘推我

“喔”王鑫理完啦,我慌忙站起,輕輕攏攏掛著水珠的頭髮,此刻我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渾身格外地通暢,活力倍增。自豪地甩了甩頭,此時我覺得,所有的憂愁,寂寞都被這一盆清水沖洗掉了。我端著這盆浸著痛苦、憂愁、煩惱、孤獨和恐慌的髒水,走出了包門,使勁地向遠方潑了出,讓大地將這一切徹底埋葬。

大約一頓飯的工夫,老書記給我們全部剪完,我們互相欣賞著老書記給我們留下的髮型,毫不誇張地說,就髮型而言絕對是當時的潮流,‘分頭’。就手藝而言毫不遜色於國營理髮店的專業理髮師,難以想象的是能用這樣一把看上去十分笨拙,粗糙的剪羊毛剪刀,剪出如此精細美妙的髮型,這手藝看來只有老書記一人。

天黑了,包裡卻很亮,我看著夥伴們,英俊瀟灑的樣子,彷彿我們一下子從原始社會穿越到了現在,蓬頭垢面的那幾個原始人,變成了青春洋溢,瀟灑活潑的小夥子。

我們學著老書記哼著蒙古小調,把地面打掃乾淨,我端著滿滿一簸箕骯髒的亂髮走出了包門,奮力地向空中丟擲,一股強勁的寒風一下子,毫不吝嗇地全部捲走了。我帶著對骯髒輕蔑和嘲諷的快意回到了包裡。

“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