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一聽張永的名字,就像碰上久別重逢的故交,心裡說不出有多親切。

從大局出發,他不得不將他們逐出宮,心裡卻無時無刻想念他們。

倒是蔣老頭聽到太監就犯疑了,在士大夫眼裡,太監雖然掌握天下大半權力,但仍然是賤貸。

他這一犯疑,士大夫氣節又回到身上,覺得跟太監搞到一塊兒有辱身份。

可他心裡雖然這樣想,卻沒有說出來,畢竟士大夫氣節對他來說已經是奢侈品了。

他到房間叫出女兒,餘姑娘和幾個女客見他們要走,跟著出來送送他們。

正德一見餘姑娘就上前套近乎:“餘姑娘好!”

不料餘姑娘用眼睛狠剜他一下,臉漲得通紅,也不吭聲,嘴巴就撅得老高,臉也扭到一邊去。

看來她對正德趁她昏迷摸她的臉仍耿耿於懷。

正德老大討個沒趣,心裡悵然若失,戀戀不捨隨著張茂來到張永的宅子。

他一到張宅大門前就健步如飛,旁若無人直躥進去。

兩旁家丁上前盤問,讓如狼似虎的侍衛橫刀擋住,嚇得釘在原地不敢作聲。

張茂一見這架子吃驚不小,他猜不出當今世上誰敢橫衝直撞闖入太監家中。

他知道正德肯定不是木客。

正德回頭讓眾人待在門處,招呼簡文說:

“咱倆悄悄進去,看看他們在幹什麼。”

張永很少來住,一切從簡,院子裡見不到一個下人。

兩人走進院子,聽到從內宅隱隱傳來哭聲。

正德嘟嚷道:“也就是將他們逐出宮,還沒有作出處置,這些人就心懷不滿了。”

進了門廳,許多公鴨嗓子扯開喉嚨湊在一塊兒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真切了。正德禁不住惱道:

“老子還沒有駕崩,他們這是嚎什麼呢!”

他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廳向裡張望。

一會兒有個公鴨嗓子道:“張兄,你爹打也讓你打了,這父子還是認了吧。都活到這份上了,別再讓人添閒話。”

張永哭道:“谷兄,那年我才十一歲,為著幾兩銀子他就狠心將親生骨肉推進火坑,三十年來沒有一句問寒問暖的話,眼見咱們有點起色,這才上門認親,算什麼父子呀。”

張永稱作“谷兄”的是八虎之一谷大用。

“就當咱們命苦吧。拿萬歲爺來說,他這會兒不喜歡咱們,不知道什麼地方惹他不高興,可他是君父,咱一點也不能怨他,他氣消了,自然還要認我們這些奴才。父子也是一個理,哪有不認親生父親的?”

八虎除了劉瑾有張文冕指點,知道正德不僅不要他們,可能還會拿他們問罪,其他七人都矇在鼓裡。

張文冕不讓劉瑾告訴他們。少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劉瑾對他言聽計從,從不跟其他成員說明真相。

其他七虎認為他們沒有什麼大惡,向正德撈好處大大阻撓左班官變革,他們看不到的也體會不到。

他們以為從正德身上撈好處是天經地義的事,得勢的內官都是這麼發起來的,就像祖宗定的規矩那樣自然而然,沒什麼大不了的。

左班官的矛頭對準他們,也沒什麼大不了,內官註定要讓左班官彈劾,也是天經地義的。

因為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張永說:“萬歲爺是咱們的再生父母,父母責打孩子理所當然。那老頭子算什麼呢?生下我而已,卻也斷送我的一生,扯平了。”

正德想,既然扯平了,為何還打自己的父親呢?這樣一想就知道張永不是不明白道理,是不要他爹了。

那夥太監哭一陣子,勸告張永一陣子。

正德猛然覺到門廳裡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