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地打量著他,笑眯眯地說:“儂是周先生朋友哉?噢喲,儂勿要動,坐格,坐格,阿拉來就行。”

方靖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老太太這句夾雜了濃厚吳語腔調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懂,老太太見他不動,把他推到一邊,自己接過碗筷來洗。

“周先生依早就冊氣了伐?伊啊,困伐好是常年的事體啦!吃飯又少,老是各嫩軋無氣拿嫩得了!哎呀,儂麼撥貓吃飯哦?跌個貓隨主人性,嘴老挑格.依在外面賣格跌些罐頭貓飯巨色特擰.伊又伐吃格!阿拉刮點魚肚皮拔伊吃。周先生交關忙哉,也勿有人跟阿拉港鹹話。”

老太太一口吳語說得飛快,完全沒有方靖想象中的軟糯,反而噼裡啪啦像炒豆一樣脆生生的,又上了年紀,說話自言自語的成分多過交談的成分。方靖好不容易在她洗魚的時候找了個空子試探著問:“陳太太?”

“啊,叫得來阿拉後桑來!阿拉看儂尼記跟阿孫子出不度,儂就叫阿拉阿布好了呀。”看到方靖一臉困惑地仔細分辨她的話,老太太眯著眼笑起來,慢慢地、清晰地重複著,“阿布、阿布。”

她說了半天,方靖才明白那句“阿布”指的是“阿婆”,於是順著她的口音說:“阿婆。”

“哎,格就對了嘛。”老太太一邊自言自語地跟他聊天,手上卻不停,把魚肚子剖了,內臟刮出來切一切,從鍋裡舀了他們吃剩的粥,又剁胡蘿蔔末混起來攪成一碗,拿了個小鍋煮著。那幾下動作熟練而精確,堪稱兔起鶻落,有一種武林高手過招時的精彩。老太太洗了手,從櫃子裡摸出個茶壺:“阿拉要泡點茶吃,儂吃杭白菊好伐?”

第十三章

那之後周策在片場並沒有多跟他說一句話。比起以前,他的態度甚至有些冷淡。副組長眼尖心細,揹人的時候把方靖拉到一邊問:“你沒什麼地方得罪周策吧?”

方靖心說是他得罪我了還差不多,臉上仍然一副友邦莫名驚詫的表情:“沒啊。”

“我看他最近不大對頭的樣子……”副組長又問,“要不要我去跟王老大說,把你替下來?”

“姐就是好!”方靖感動莫名的樣子,“請你喝果汁好不好?”

或許他真的是天生的演員。方靖遠遠地看著周策,時常會這麼想,不知為何心裡有些隱隱的失落。那天周策為他開啟了門,在他面前像個孩子一樣賭氣,把蛋黃丟進他的粥碗。或許這意味著什麼,或許這什麼都說明不了,但在潛意識裡,他仍然願意相信前者。

只是無法拒絕——俯下身時他又在耳邊低語……順著那天的老路,去那個停車場,彷彿沿著一條走得習慣了的迷宮,去探索一個熟悉而隱秘的寶藏。

那天周策帶他去了望海山酒店,卻只是挨著方靖入睡。江湖傳聞說周策長期失眠,似乎不假。他睡眠很淺,似乎已經睡著了,雙眼緊閉,方靖盯住他只要超過三秒,周策就會睜開眼。看見是他,說聲“別鬧”又睡過去。方靖一向睡得很好,連夢都很少做,小時候從床上滾下去,撈了被子蓋在身上繼續睡,所以並不瞭解失眠者的痛苦。只是,一覺醒來時,發現周策已經不在身邊,門裡透出一線燈光,似乎縮在外面的沙發上看書。那時刻孤枕冷衾,滋味甚不好受。

第二天早上方靖一起床就發現周策又不見了,本來打算自己洗個澡回家,卻在外面吧檯上看到一張便條紙。拿起來一看,上面是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寫得極其難看,好在還認得出來。

“起床後下來跟我吃早餐,紫羅蘭廳。”

方靖見過周策的字,雖說不怎麼好看,但也不是這種狗爬一樣的德行。掂量了半晌,覺得敢闖周大明星酒店房間如空門的,似乎也只有一個人。

他穿好衣服下樓,走到紫羅蘭廳。這家酒店一共兩個西餐廳,都是維多利亞風格的,但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