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願意出現的情景,竟然幽靈般閃現。無法躲避。

小廝道:“正是他。”

“詞作呢,拿給我看。”

小廝趕緊拿出抄錄的紙來,呈上。

西門二公子接過一看,《卜運算元》,屬於短詞範疇。甚至不足五十字,可以說一目瞭然。掃下來即可。

然而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公子,此人來自冀州,可也不是無名之輩,被稱為北方第一才子……”

嗡。

西門二公子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但隨即明白過來,嘴裡喃喃道:“葉豐,葉君生,原來就是他呀。”

又抬起頭,望著雲層間漏下來的月光,面上表情古怪得很,似笑非笑。半餉,吐出一口氣,嘆道:“錯了,全弄錯了。”

好大一個烏龍!

對於葉君生,他慕名已久。最先的時候,自然是被對方的詞作所吸引,只覺得才華橫溢,絕非等閒。繼而就想當面與葉君生見一見,好生結交一番。本以為才子競賽,葉君生自會南下。沒想到人家早就在路上,還坐上了自家的船,最要命的是,自己當時很威風地趕對方下了船……

陰差陽錯,卻鑄成了大錯。

回想當時的情況,二公子只覺得哭笑不得,荒誕至極。話說,當時為什麼葉君生不表露身份?

不對,彼此無親無故,天南地北,人家怎麼會表露身份?萬一亮出了名堂,反遭譏諷,不更是尷尬?

人家又不是自己肚裡的蛔蟲,知曉內情。

咦,這麼說來,期間必然存在誤會。葉君生能寫出那等大氣磅礴的詞作,豈會是小肚雞腸之輩……

一時間,念頭百轉,居然忘卻了文會的事情。

其實今年的文會,渾然少了許多競爭意味,變得非常和諧。而他西門家與郭家,來往親密,根本不會計較一時長短。

說白了,也就是一場消遣而已。

如果說這場消遣最大的意外,無疑便是這最後時刻的傾覆之變。

西門二公子與一名小廝走到一邊,許久不見返席,引起古問道等人的主意。古問道此際已薄有幾分醉意,便站立起來,走過去笑道:“二公子在商議何事?何故久久不回來喝酒。”

西門二公子瞥了他一眼,忽而將手中素紙遞過去,淡然道:“這是剛從竹山那邊抄回來的,你看看如何。”

“咦,這個時候,還有詞作出來,希望是佳作。”

古問道渾不在意地接過,然後一字字念起來:“山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全篇上下,無一“梅”字,可讀下來,字字都是梅——《卜運算元?詠梅》,詞作後面,工工整整地抄上署名:竹山才子,彭城葉豐。

他使勁眨一眨眼睛,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幹,抬頭去看西門二公子。

西門二公子澀聲道:“葉豐,字‘君生’,他就是葉君生。”

啪!

這句話聽在耳朵裡,古問道就感覺內心深處有些東西噼啪一響,爆裂開來,脆弱地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碎得再也無法重拾起來。

錯了,原來是自己錯了。

眼前不禁掠過那一張清秀的面龐來,以及總是淡泊的神情:自始至終,對方都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嗎?

這算什麼?

我好恨呀……

古問道的麵皮突然充血般漲紅,甚至額頭上有青筋凸出來,他朝西門二公子一拱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西門府。

這一刻,他只希望自己還留在平州,沒有出門。

ps:

感謝書友“寂寞笑書狂”“麗江秋